见到程元振的时候,顾佐很稀罕,他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胖的人,斜靠在榻上,就好像一个圆滚滚的球,如果不是露着脑袋,他压根儿看不出来对方是斜靠着。
顾佐入座后,程元振让侍女上茶,笑呵呵道:“顾长史还真是难以请动啊,咱家发帖请人,还很少有请不到的时候。”
顾佐道:“实在抱歉,顾某要赶往终南山参加崇玄署议事,故此来迟,还望院使见谅。”他现在官居四品王府长史,又得了大片封地,属于十八路诸侯之一,已经没必要自称“下官”了。
程元振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咱家也不是端架子的人,今日邀请顾长史来,没别的,就是想问一问,顾长史远在南诏偏远之地,有没有什么难处,若是有,说出来与咱家知道,不拘什么难处,都能帮你通融周旋一二。”
顾佐很意外,脑海中回想了一番,没觉得自己和程元振以前打过什么交道,或者能拉上什么关系,莫非是高力士的缘故?于是试探道:“院使有什么事情需要顾某相助么?”
程元振呵呵一笑:“咱家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顾长史交个朋友。以前曾听广平王提过顾长史,咱家对顾长史可是仰慕已久了。”
“广平王?”顾佐依旧是一脑门子浆糊。
程元振点头道:“广平王最是礼贤下士,他很钦佩顾长史,咱家也很钦佩......呵呵,是了,顾长史自南诏而来,于京中逗留时日较短,或许不知,皇太孙去年晋封广平王了。”
顾佐终于明白了,这位广平王应该就是皇太子的嫡长子了,而程元振,顾佐印象中似乎是拥立的这位广平王,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走到了一起,人家是想拉拢自己。只是不知这方世界,将来威权显赫的大太监还会不会再现辉煌。
“顾某多谢广平王和院使看重,不胜荣幸。”
“顾长史不要拘礼,今日相交,也就是朋友了,顾长史何日回归南吴州?”
“差不多今日,或者明日,家中有很多事情需要料理,不能在京中久居。”
程元振点了点头,伸手相招,屏风后进来两位小宦,各自端着个大托盘,托盘上是垒了三层的金锞子。
“这是咱家代广平王给顾长史的程仪,还请长史不要嫌弃。”
托盘上的金锞子每个十两,两个托盘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个,价值五千贯,程元振以五百金相赠,初次见面,如此贵重的程仪也算是相当惊艳的。
但顾佐刚刚才花钱如流水,十几万贯眨眨眼就出去了,五千贯这种小钱,当真看不上,想要收买他可以,但你得上硬菜!
故此推拒道:“如此重馈,呵呵,顾某实不敢收啊。”
程元振大大咧咧道:“一点心意,顾长史莫要推辞,南吴州虽说有灵石矿脉,但听说每年需上缴崇玄署五万,剩不下多少,负担极重的......只要将来顾长史能时时感念小王爷的恩典,每年的馈赠,必然不低于此数,也可稍解南吴州燃眉之急。”
如果南吴州只是普通道馆的话,每年支应五千贯,的确不少,可惜的是,看来广平王也好、程元振也罢,对南吴州的认知还停留在一年前,更没意识到,从昨日起,南吴州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南吴州了。
顾佐坚持不收,程元振坚持要给,闹到最后,程元振有点不愉快了:“莫非顾长史嫌少?”
顾佐笑了笑:“呵呵......岂敢......有句老话,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再轻的礼都是一番心意,顾某岂敢嫌弃?”
程元振道:“那顾长史是什么意思?”
顾佐道:“没什么意思,将来程院使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这点心意,顾佐记在心里就是了。”
直到将顾佐送出百孙院,程元振依旧疑惑不解,喃喃道:“到底什么意思?”
旁边一名小宦插嘴道:“似乎还真是嫌礼轻的意思。”
“什么?”
“姓顾的不是明说了么?鹅毛、礼轻情义重。”
程元振刚才身在局中,此刻得了提醒,猛然醒悟,怒道:“五千贯还嫌少?世上怎会有如此贪吃之人!区区一个南吴州长史,贪婪如斯,必然不能成就大事,此等小人,不交也罢!”
顾佐走的时候也同样生气,老子都说那么清楚了,姓程的是猪脑子吗?怎么就听不懂呢?不过从相貌上看,他还真是猪。
从兴宁坊出来就是通化门,出了通化门折而向北,按照李泌的指点,来到东山,于层层翠林中,找到了隐园。
御城散人看上去比顾佐大不了几岁,见了李泌的书信后笑了:“我这位师兄很少关照旁人......嗯,不是说他为人生疏寡淡,而是心思都放在大事上,没有那份余力。既然是他让来你的,想要看书自是没有问题。”
带着顾佐一路而行,经过听香阁、登仙台、观星楼等处,眼前出现一座两层的石楼,这座石楼是块整体巨石,以精妙的手法镂空而成,看上去颇为古朴。石门或者说石洞上的横匾写着“石渠观”三个字。
顾佐驻足停步,望着这座石楼,眼前出现终南山上云水堂里的那条石上清泉,总觉得二者似乎如出同源。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琢磨,御城散人已经领着他进入石渠观中。
顾佐要找的书果然是有的,就藏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名曰《撒豆成兵术通览》。
御城散人笑着在旁寻了张石凳坐下,任顾佐翻阅此书。这本书并非功法,而是对撒豆成兵道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