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平竟然如此深明大义,夏丽云非常意外。
她忙上前拉住沈昌平的手,说道:“如果夏家疼惜我,自然是不肯让我与人做妾的,可是夏家把我扔在沈家这么多年,从来不过问,就是摆明了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与不与人做妾,他们肯定是不在意的,再说,就算我是夏家正儿八经的小姐,又怎样?我父亲不过小小芝麻官,我又有一个那样的母亲——我能寻到什么好婚事呢。”
夏丽云说及此,是真委屈了,泪如雨下,没有一滴是假的,全是真委屈。
当年,她父亲夏经仙是齐都底下一县的小小知县,与当地掌管教学的教谕王仁是好友,两人每日里采菊东篱下、把酒话桑麻,称兄道弟,好成一个人。
好成一个人,这只是个比方,一起中饱私囊的时候,可以好成一个人,但有时候就不行。
比如对知县的夫人沈氏来说,夏知县与王教谕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然而,王教谕却失了分寸。
趁着夏知县体恤民情的时机,竟去县衙内宅把沈氏给睡了。
不管沈氏是不是自愿的,不管是沈氏勾引了王仁,还是王仁垂涎了沈氏,总之夏知县一顶绿帽戴瓷实了。
朋友做不成了,夫妻也做不成了。
夏知县面对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先发挥了破家县令的威力,灭了王教谕的门,继而一封休书要送沈氏回娘家。
沈氏蒙羞,一根白绫悬了梁,休书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沈氏临死前烧毁了,这让夏知县颇为恼火,便将还在髫年的女儿夏丽云送到沈家,自此不闻不问。
沈氏虽然死了,可与王仁的苟合经过渲染还是传到了沈先良耳朵里,出嫁的姐姐做下这样的丑事让娘家蒙羞,沈先良心里有气,出于道义还是抚养了夏丽云,但对夏丽云并无多少舅甥的情谊在。
亲舅舅都不咸不淡,就别指望沈夫人这个当舅母的,对外甥女能有几分真情,不苛待就不错了。
这桩陈年丑事,沈昌平回到沈府,又听沈夫人提起好多遍。
沈夫人说了:“她母亲就是个不三不四的,生出来的女儿能有多正经,看吧,她回来的时候指定是与王孝健做下丑事了。”
果不其然,这夏丽云被沈夫人看得透透的。
沈昌平看着跪在地上的夏丽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是怪可怜的。
她笑道:“好了好了,表姐啊,我是可以成全你,但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哭着跪着爬着都要走下去,可不要后悔哦。”
只要能让她继续留在王孝健身边,她就是每日躺着都乐意。
她不就是图王孝健这个人吗?否则干嘛要替嫁?好不容易可以嫁去王家,又让她离开,她可不干。
“表妹,有你在王家,你总是会罩着我的,只要能让我一辈子跟在表妹和王公子身边,我就知足了,虽然是妾,可妾也是名分哪!”
相比那些被男人养在外头的外室,还有金屋藏娇后又被丢弃的,能登堂入室做妾,还真是有名有分的。
夏丽云看得通透,沈昌平自然要先成全她这卑微的心意。
“好了好了,既然说定了,表姐就先替我梳头吧,梳了头,好出去见王公子,表姐是与王公子享了一月闺房之乐,我可还没见过王公子的面呢。”
沈昌平说着,在菱花镜前重新坐好。
夏丽云也从地上起身,顾不得跪麻的脚,先替沈昌平梳头。
她不经意往菱花镜中一瞥,就瞥见了自己的脸,脸上一条分明的血痕是怎么回事?
沈昌平漫不经心指着地上的珠钗,说道:“喏,就是那钗子起先落在表姐脸上,把表姐的脸给划破相了——”
夏丽云再让自己忍耐,还是气得整个人都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