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雪花飞舞,黄河冰封,南北两岸连成一片。
一片白茫茫之中,大量四轮车结成车队,行驶在冻结的黄河河面上,自南“渡河”,往北岸而去。
为了御寒,驾车的车夫穿上厚厚衣物,一个个裹得像粽子。
拉车的马,都罩着“马衣”,而四轮车车厢里,梁军兵卒蜷缩着靠在一起,感受“滴水成冰”的严寒。
他们大多来自岭表,即便在“中原”呆了十来年,习惯了冰天雪地,也学会了冬天该如何过,如何避免手脚冻伤。
但从未见过连大河都会被冻结的严寒。
兵卒们乘车行军,待在车厢里,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的冰雪,但从漏风的木板缝隙里看出去,只见外面一片白茫茫,视线都不到五十步。
这就是暴风雪,在这种天气行军,真的是受罪,他们在车厢里还好些,那些骑马行军的骑兵避无可避,就只能硬扛。
等到作战时,更加难受,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好冷。
秋天时穿着布面甲,大伙还觉得好闷、好热,现在,只觉布面甲连同内衬还是太薄了。
防护面部的铁面,平日戴着能闷出一脸汗,冬天里若直接戴,脸会被铁面冻坏,所还得加一层内衬。
行军、作战时,难免出汗,而湿漉漉的贴身衣物、袜子若不及时更换,会让人冻伤。
睡觉时若不注意,脚趾、手指还会冻伤。
更麻烦的是风雪大作时,视线受阻,结阵时,根本就看不清远处有什么人。
战场上,风雪中突然冲出来的大量骑兵,是许多人的噩梦。
在大风雪天气下的平原地区作战,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仿佛走在漆黑的旷野里上,手中灯笼只能照亮周边几步范围,谁也不知道四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有什么猛兽潜伏着,或者正慢慢向自己逼近。
这种时候渡河北上,到齐国的河北地界作战,让来这支援军将士们心中有些不安。
他们作为百战老兵,都有如此心态,更别说近两年入伍的新兵,心中更是惴惴。
之前,有赖于徐州军孤军北渡、在河北折腾,河南战事进展得很顺利,负隅顽抗的河南齐军,因为梁州被围、后路即将被断,不得不从前线后撤。
却被官军围在许昌附近。
眼见着河南齐军主力覆灭在即,河北那边,徐州军似乎情况不妙了。
将士们听说,徐州军在齐国境内打了不少恶战,击退大量敌军的同时,自己也渐渐身陷重围。
徐州军仿佛捅了蜂窝的顽童,被疯狂报复的蜂群围攻,想撤,已经撤不回来了。
所以,朝廷派出援军,由濮阳津渡河北上,接应徐州军南撤。
渡河倒没问题,因为河面已经被冻住,车马走在上面,如履平地。
但是,抵达黄河北岸后,他们这支以步兵为主的援军,就要在风雪大作的旷野里,面对无穷无尽的齐军骑兵。
他们不敢想象,孤军深入的徐州军是如何在河北坚持了这么久,反正自己是没有信心扛住敌人优势兵力的不断围攻。
即便此次出击,大将军特地安排了精锐带队,并且配备了大量四轮车,让援军以车阵作战作为主要作战方式,兵卒们依旧没有信心。
敌人不止齐军,还有恶劣的天气,以及孤军深入、随时被断后路所带来的不安全感,各种负面情绪积聚在将士们心中,使得援军士气不振。
正当兵卒们随着车辆摇摆、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前方传来号角声,声音急促。
似乎是前军外围游走的骑兵,发现敌人来袭,于是吹号角示警。
号角声惊动了打瞌睡的兵卒们,他们紧张起来,靠在车厢壁上,掀起车窗窗帘向外看。
刺骨的寒风经由窗帘冲入车厢内,让车内的人们打起寒颤,但外面风雪太大,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只知道前军已经进入北岸,看来,敌军要来个“半渡而击”,于是心中满是疑问:
敌人数量多么?骑兵多么?是闻讯赶来,还是早就埋伏在这里?
寒冬时节,在这鬼地方打仗,若打了败仗,不用敌人追杀,自己都会死在冰天雪地里啊...
看着外面冻结的河面,以及昏天黑地的风雪,许多兵不由觉得后背发凉,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其他原因。
车队渐渐停下,似乎前方爆发战斗,各车上的兵卒们做好了战斗准备,却未见将领们要求下车、集结、备战,也不知是什么个情况。
过了一会,车队继续前进,离开黄河冰面,缓缓登岸,行驶在被积雪覆盖的道路上。。
一切如常,似乎方才的号角声,是大伙的幻听。
道路一旁,一处土丘避风处,聚集着不少骑兵,骑马行军的主将黄?,看着出击归来的百余骑兵,十分满意。
他看向身边陪同的侯安都,笑道:“岭表豪杰,到了河北,也不输北虏半分!”
侯安都赶紧说:“些许蟊贼,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这位将军是?”黄?问,看着带兵出击的那名年轻将领,脸上满是赞许。
侯安都赶紧让那人自报家门,因为是他安排对方出击的。
“末将萧摩诃。”骑在马上的萧摩诃向黄?行礼,他奉命率百骑出击,很快便将来犯的数百敌骑击退。
黄?很佩服这位侯安都的麾下猛将,由衷赞道:“好身手,此次入河北作战,有你这员猛将助阵,可谓如虎添翼!”
“是,末将愿为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