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书房,赵孟娘向李笠汇报家中“第一季度”的开支情况,以便让李笠对家里财务状况有个大概了解。
薛月嫦作为副手,协助赵孟娘汇报。
正所谓“家大业大开销大”,李笠虽然有很多产业,如同一株株摇钱树给他带来大量收入,但与此同时,开支也很大。
维持彭城公府邸的“运行”,日常开支少不了,但比起养兵的开支,那就是个小数目。
一如这个时代的惯例,李笠养着部曲,数量不少,又养马,开支更是比养部曲多了许多,所以彭城公府在日进斗金的同时,也在“日出斗金”。
为了加强财务管理(即理财),控制开支和成本,彭城公府邸实行“财务预算制”。
其中包括预算管理,以及预算、核算制度。
预算,就是每年的特定日期(譬如年底),对来年可能产生的开支进行预估,定出可能的开支额度。
决算,就是预算时间期满时(第二年一年),对当年预算的实际情况进行核算,确认收支是盈余、亏损还是持平。
并作为下一次预算的基础。
基于成本控制的目的,李笠实行开支“季度跟踪”制度:
将一年分为四个季度,每个季度结束后,次月月底前,必须对上个季度的开支进行粗略统计。
一旦发现开支大幅超出季度预算,必须尽快找出原因,并采取对策,控制开支(成本)的异常波动。
所以,合理的财务管理制度,可以有效控制成本,
这项工作,由赵孟娘来承担,算是“财务监督”,因为“内当家”是夫人黄姈,监督者得换个人来。
但赵孟娘本身也分管部分产业,事务繁忙,李笠让薛月嫦也参与“财务监督”。
大概听了一会,李笠知道“第一季度”家中的开支并无异常,很满意,打算结束这场“小会”。
但薛月嫦的表现**极强,想要汇报一些事情,李笠不想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便继续听下去。
听着听着,走了神。
财务管理,对于个人家庭而言是“理财”,对于国家来说,是升级版的理财。
无论是个人、家庭还是国家,理财无非两个观点:量入为出,量出为入。
量入为出,即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量出为入,即要花多少钱,就想办法攒够这个数目。
在现代,月收入三千的人,为了买售价八千的手机,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攒钱,攒够钱再买手机,这可以看作是量入为出。
第二种,刷信用卡买手机,然后分期慢慢还款,来个“早买早享受”,这可以看作是量出而入的一种方式。
把个人换成王朝,同理。
西汉时记录先秦礼制的《礼记·王制》有“用地小大,视年之丰秏。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量入以为出”的内容。
所以,自先秦以来到现在(南北朝),历代朝廷的财政管理,大体遵循量入为出的原则。
量入为出,关键在“入”。
在农业社会,无论朝廷税收还是家庭收入,都受到农业产出季节性和数量的限制。
收入成为硬约束,量入为出是逻辑的必然,也是生产力不发达的反映。
同时,在封建王朝体制下,“事无巨细皆决于上”,官府的职能边界难以有效界定,财政支出的数额也就难以合理限定。
只能通过收入水平来制约。
但实际上,当朝廷的开支过大,必然超过正常收入时,财政就会变成量出为入。
譬如皇帝要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以供享乐,于是开支大涨,但又不想慢慢存钱粮,过个几年再动工,于是加大征税、征发劳役的力度,以增加收入、应付开支。
所以,量入为出就变成了量出为入。
梁国的财政管理制度,按说原则是“量入为出”,但因为开支不小,加上币制败坏,所以实际上经常是量出为入。
朝廷把各类负担转嫁给百姓,百姓苦不堪言,于是大量编户民出逃,要么依附豪强大户变成依附民,要么变成居无定所的山湖人。
而巨大的开支,其实许多都未用在实处,财政管理制度,本身就是个大漏勺。
即便现在有了乐安大铜矿,若不把大漏勺换了,以确保节流,那么无论开多少源,都不够用。
所以李笠认为,财政管理制度应该改革了。
最好能换成类似现代政府的财政预算制度,当然,考虑到时代特点,只能是低配版的财政预算制度。
这种事得一步步来,所以需要分阶段试行,第一步,就是从自己家做起。
他在家里实行预算、决算制度,就是为了控制成本,且这制度已经先在产业经营中试用多年。
然后,在徐州生根发芽,成为州廨试行的有效财政制度。
与此同时,徐州军府的财务管理,也试行该制度,经过不断完善,预算、决算制已经具备了进一步推广的条件。
所以,总税司的财务管理,也实行该制度。
有朝一日,时机成熟,就要在国家层面实行,目的是确保财政盈余,控制行政成本。
若一个国家的朝廷,无法有效控制行政成本,那么迟早会因为入不敷出,养不起军队、无法赈济灾民,亡于内忧外患之中。
改朝换代后,要是继续用若大漏勺的财政管理制度,那么新朝接手的,依旧是个烂摊子。
然而,想要在国家层面上大刀阔斧改革财政制度,可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