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雪后的丘陵、水泽,四处一片斑驳,两支相遇的偏师,在狭长、零碎的陆地上,开始‘菜鸡互啄’般的战斗。
侯景军以少量精锐带着大量羸兵出击,仗着兵力略微占优,向来行进的梁军扑去。
却因为地形原因,双方兵力无法集中突击,被迫分成无数小队,在狭长的泽间陆地分散作战。
而李笠所部梁军,依旧以鸳鸯阵迎战。
曾经的强弩营士兵,在不到半个月时间里,打了七八场仗,虽然战斗规模不大,对手不算厉害,但已经把胆气和技艺练出来了。
李坐镇后方,通过旗、号来指挥各队作战,士兵们以鸳鸯阵作战,现在已经打得像模像样。
队伍左右两根狼筅,如同螃蟹的两条大钳子,将冲来敌人挡住,随后,长矛兵突刺,刺死敌人。
若敌人突破拦截,又会被铁叉兵用铁叉住,其他士兵便有了补刀的机会。
而且,敌人靠近时,还得先过弩兵这关,五六支小队聚在一起相互配合,就能在水泽之间的狭长陆地上,把冲来的敌人“有多少杀多少”。
侯景军主将程俊,见这些梁军以奇怪的战法,打得己方节节败退,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诈败,引诱对方追击,于是不知不觉间,队形散乱、前后脱节。
然后,被他设下的伏兵拦腰一斩
他赶紧安排下去,不一会,侯景军开始溃败,掉头向东跑去,梁军士兵却依旧保持着队形,不急不慢的追击。
侯景军士兵‘败退’了一段距离,见梁军不上当,便重整队形,再次扑来。
却有数百梁军弩兵,步行迂回到边上土丘,居高临下,对侯景军放箭。
侯景军弓箭手立刻前出反击,但梁军弩兵凭借自己背来的大盾作掩护,与敌人对射。
对射一阵,侯景军伤亡不小,而梁军步兵也已赶过来,又抡着狼筅乱扫,开始推进。
面对这样奇怪的阵型和战法,程俊没有太好的应对之策,他随侯景在河南作战时,哪里见过这种分成小队、各队用大竹子开路的战法。
江南多丘陵、水泽,作战时经常受地形限制,有时兵多也无法从容施展,甚至连骑兵都不好迂回包抄。
但打了多年仗的程俊,还是有些办法的。
他让部下且战且退,退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上。
远处,有一座运渎的蓄水堰坝,开战前,程俊便派兵到堰坝处,将坝挖薄。
如有需要,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决堤放水,对下游不远处的空地实行水攻。
现在,程俊成功将梁军引入水攻之地,激动万分的让人吹响号角,以来是让堰坝那边放水,二来是让己方兵马赶紧撤到附近较高土丘上。
这片地区,就只有这几座土丘地势够高能够躲避大水,只要他们上了土丘,梁军就没地方躲。
然而人是撤上土丘,大水却没来,程俊以为堰坝那边没听到信号,便让人不停吹号角。
大水还是没来,而梁军却冲了上来。
虽然梁军是仰攻,但土丘并不算陡,且侯景军士兵撤上土丘时顾不上阵型,所以面对突击的梁军,只是勉强抵挡了一下,便被击溃。
上游堰坝,带着精锐夺坝的黄?,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如潮欢呼声,让人抓紧时间收拾战场,至少把铠甲、兵器带走。
他看着几个垂头丧气的俘虏,笑道:“决堤放水?早提防你们来这手!”
。。。。。。
夕阳西下,旷野里,大片泥沼倒映着漫天晚霞,这片昔日的平地已经化作水泽。
盘踞曲阿的侯景军,为了阻挡一直抄小路东进的梁军队伍,决堤放水,将通往曲阿的道路淹没。
这支梁军,就是李笠所部‘强弩营’,作为偏师,袭扰曲阿外围地区,现在面对这大片泥泞,不得不停下步伐。
被水浸泡的地面,深不能行船,浅不能过车马,只能靠步行通过,但东面高地有侯景军驻扎,梁军要攻过这片泥泞,只能靠堆人命。
李笠不打算这么做,因为强迫士兵横渡泥泞去送死,会直接导致哗变。
虽然他手下的兵大半是新兵,还有家眷在建康当人质,但人总是有些火气的,若逼着他们去死,反正都是死,这些走投无路的士兵宁可哗变。
然而,若就在这里等着水退、太阳把地面晒干,可能十几天就过去了。
天子有旨意,要求西昌侯萧渊藻尽快攻下曲阿,使得退守京口的侯景,与攻掠三吴的其他叛军无法合兵,然后才能逐个击破。
若时间拖得太久,攻入三吴的叛军抽调兵马回援京口,亦或是增援曲阿,到时候仗会很难打。
如此一来,仗恐怕要打到明年了。
真要是这样,三吴地区会变得残破,朝廷税收锐减不说,还得收拾烂摊子,后患无穷。
李笠收回思绪,看着眼前一片繁忙的栈桥搭建现场。
一如年初攻打钟离那样,李笠让士兵们搭建栈桥,跨越泥泞。
士兵们就地取材,按照统一尺寸,先制作许多竹排或木排,然后在泥泞中建造栈桥。
从清晨到现在,栈桥已经抵达泥沼的中心位置,还会慢慢向东面延伸,直到越过泥泞。
但是,守在东面地势较高处的叛军不会袖手旁观,等到栈桥接近东面干燥陆地时,对方就会想办法阻止。
届时,还是会爆发一场血战,通过狭长栈桥向东出击的梁军士兵,根本就展不开兵力,如同去救爷爷的葫芦娃那样,一个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