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有许多话说,但急切之间,却不知从而说起。
“此处有富贵,我便披坚执锐。”李笠两句话介绍了自己出现的原因,“今日我在俘虏之中见了你,还以为看走眼了。”
他把食盒伸进木笼,胡炜打开一看,却是一碗热汤和几个炊饼,赶紧吃起来,吃得狼吞虎咽。
“慢慢吃,莫要噎着。”李笠缓缓说着,时刻不忘用‘假音’,“你怎么会在叛军之中?”
“我,我”胡炜咽下口中食物,喝了一口汤,两眼通红的说起自己的经历。
临贺王萧正德死后,胡炜很快就又和柳夫人在一起,日子一天天过去,倒也过得快活,结果侯景叛军攻入建康。
柳夫人身份敏感,儿子也已去世,所以不被临贺王府关照,未能及时入台城避难。
胡炜带着柳夫人出城逃难,遇到叛军游骑,逃不掉,柳夫人被抓走。
胡炜为了救心爱之人,不得不投了叛军,然后苦苦寻觅,虽然后来打听到了下落,却无法搭救。
柳夫人年过四旬但风韵犹存,加上养尊处优,肤色白皙、气质出众,已经被一个叛军将领占有。
胡炜无法接近,只能等机会。
台城之围解除,叛军北渡广陵,胡炜一心一意要救柳夫人,便和其他附逆之人一样,去了广陵。
如今叛军再度攻入江南,侵扰三吴,身为士兵的胡炜,无论愿意与否,也跟着大军在江南作战。
结果今日一战,兵败如山倒,胡炜和许多士兵一样,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被梁军骑兵挡住去路,只能投降。
而他心心念念的“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些,比不上新掳来的年轻美貌小娘子,那将领很快玩腻了,将其送给部将。
后来似乎也随军过了江,在曲阿军营。
“曲阿沦陷了?”李笠问,算是明知故问,胡炜点头:“是,守军窝囊,顶不了多久就开门投降了,晋陵也沦陷了。”
“恕我直言,你的夫人,他们不会有丝毫怜悯,所以,恐怕已经沦为”
李笠没把话说完,怕刺激这个痴情郎,但现实就是如此:一个被掳入军营的女人,年纪过四旬,风韵犹存、容貌尚可,最后的待遇就只能是
营中妓。
“我、我”胡炜两眼通红,紧握双拳,低吼着:“我要救她,我要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这低吼在李笠看来,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可见这位对柳夫人用情之深。
用后世的话来说,胡炜是炒股炒成股东,股票不仅不打算脱手,居然是要“终身持有”,即长相厮守。
然而,穷小子即便和贵妇在一起,又能如何?
福兮祸所依,穷小子护不得贵妇周全,贵妇被人抢走,下场凄凉,穷小子又能如何?
只是没想到穷小子不离不弃,心心念念要救‘真爱’,为此不惜投身军伍,沦为炮灰。
这种真爱之情,让李笠意外的同时,有些感动,所以决定为这痴情郎做些什么。
“相识一场,我会放你走,送你盘缠,好好回家过日子吧。”
胡炜抓着栅栏,呼喊着:“我的家乡就在曲阿!我要救她,我要救她!燕郎君,求你帮帮我!”
“我能如何帮你?逆贼势大,这支官军只是来守门户,无法继续东进。”李笠是真想帮,毕竟也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然而办不到。
胡炜不甘心:“我可以回去,回曲阿,帮你打听消息!”
“这没用,兵不够,打不过,有消息也没用,而且你只是区区小卒,又如何能刺探到紧要机密?”
胡炜一脸坚定:“我会想办法的!”
“不,你这是在寻死。”李笠是真心为这个痴情郎好,希望对方拿着钱财,重新过好日子。
然而胡炜咬牙切齿:“夫人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就算夫人死了,我若能为她报仇,死也无憾!”
李笠见胡炜如此,由衷佩服:为了柳夫人,这么拼命,果然是真爱啊!
“你我相识一场,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况且,你也刺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样吧,你给我说说,说说你在叛军之中的所见所闻。”
“尤其是此次渡江南下后的见闻。”
。。。。。。
夜,大帐,男子打扮、身着戎服的黄姈正在核对账簿,清点粮草存量,以免粮草短缺,乱了军心。
梁森和李笠的几名部曲,以及作为主薄的张铤坐在一旁,时不时回答黄姈的问题。
黄姈随军出征,切切实实为李笠分忧,既管着后勤,也管着李笠的起居,当然,因为帐篷隔音不好,夫妻之事,就只能‘见机行事’。
梁森等鄱阳‘老人’,当然对黄姈言听计从,而黄姈也确实把后勤管理得井井有条,省去许多麻烦。
但她毕竟是女扮男装,所以并不直接出面管粮草,只是核账而已。
“粮草供应充足,但是,此战过后,逆贼或许会分兵截粮道,所以,平日饮食不要浪费,能省一些是一些。”
“说不定,关键时刻,多省下来的一日口粮,就能支撑将士们奋战,打赢恶战。”
众人称是,而与胡炜密谈许久的李笠,此刻回来,黄姈见自己的事已经做完,李笠也没有什么事吩咐,便让众人回去休息。
张铤却迟迟不走,梁森见状觉得奇怪,琢磨着张铤莫非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李笠说,便不作声,告退。
帐内只剩李笠夫妇和张铤,张铤便说:“李郎,我有担心。”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