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建康东,军队正在向城外开拨,沿路多有百姓围观,看着这支官军出城。
建康城里,总是有人消息灵通,所以知道官军此次出动是要去何处。
“听说,这是东出晋陵郡平叛,叛军这下要倒霉了。”
“谁说是去晋陵,我听说晋陵已经失守,官军这是要去延陵,离晋陵不远。”
“可我听说,叛军势大,已经破了许多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军这一去,能把叛军打跑么?”
“哎呀,你们都听谁乱说,这官军是要去句容,守住建康东边门户。”
“句容?离建康不算远呀,七八十里路,又有运渎相连,运送粮草辎重方便,我看,这是要守句容,不让逆贼来犯。”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看着这些从眼前经过的士兵,却渐渐发现不同。
有的兵杀气腾腾,有的兵则一脸苦相,若不是身着戎服,观其神态,就和寻常百姓没有两样。
若这些人是随军青壮,不会穿上戎服,既然穿了戎服,当然是兵,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兵不像兵”,那么,这些兵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东冶材官营的新兵,操练也就月余,脱了戎服,和你我无异。”
有人道出其中原委,其他人听了,有些不敢相信:才练了一个月,就要上战场?
“这哪里是去打仗,明明是去送死啊!”有人低声嘟囔着,许多人看着这些兵,颇为同情。
也有人不以为然:“送死又如何?他们把命卖给了官府,家人有粮食拿,这粮食是白拿的?如今让他们上战场,那就得去。”
“他们既然敢吃这口饭,就知道迟早有今天,不可怜。”
议论纷纷中,几个男子看着街道上经过的队伍,听着左右议论,相互交换了眼神,随后各自消失在人群之中。
行进的队伍里,女扮男装的黄姈,以裨将身份跟在李笠身边,她容貌出众,所以将脸弄得有些灰黑,免得让人见了真容后起疑。
看着队伍里大量惶恐不安的新兵,黄姈的心很沉。
去年年底、今年年初,李笠在建康招募的“东冶营”士兵,依旧是没打过硬仗的新兵,这些兵上战场和敌人白刃战,恐怕都顶不了多久。
却已经算是老兵了,而眼前这些招募、操练也才一个多月的兵,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兵,甚至连护院都不如。
结果要拉出去打仗!
上了战场,这样的兵不吓得双腿发抖就好了,哪里能指望他们杀敌?
黄姈越想越觉得自己跟着出征是对的,虽然李笠反复强调,自己带着新兵出征不会有事,但黄姈不信,一定要跟着。
现在看来,此次出征凶多吉少,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和李笠共患难。
。。。。。。
傍晚,野地里,临时宿营地内,行军一日的士兵们正在扎帐篷,然后休息一夜,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官军出征,要先到句容,然后视敌情,可能会继续东进,逼近延陵。
无论是守是攻,都要打仗,对于随军出征的材官营新兵们而言,打仗就是要命的事。
一想到自己这一去,可能就活不成了,新兵们一个个唉声叹气。
他们应募入材官营当兵,其实是为了混口饭吃,也让家人有一口饭吃,有稍微安全些的地方居住。
代价就是要上战场。
所以,新兵们是把命卖给材官营,如今,真到了要把命拿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很害怕。
入营一个多月,他们之中许多人连左右都还不能完全分清楚,勉强听得懂一些号令,然后,就只练习用弩射击。
弩用起来倒是简单,但是一个月时间,根本就练不了什么,许多人都没见血,更没杀过人,在军营里根本就没练过技击、兵击,仓促间上战场,就等于送死。
所以,队伍离开建康后,宿营的头一个晚上,许多人失眠,甚至做噩梦。
如今是第二个晚上,恐怕会有更多的人辗转反侧,待得明日到了句容,也许很快就要打仗。
真到了临战前一晚,许多人肯定会吓得失眠。
营地里气氛十分压抑,又掺杂着不安情绪,巡营的梁森感受到了。
看着一个个神情恍惚的新兵,听着一座座帐篷里若有若无的唉声叹气,他想起当初,带着护院、少年们第一次攻打水寇营寨的情景。
临战那一晚,许多人失眠,许多人紧张,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那还是勤加训练了好几个月、人人都有铠甲和兜鍪的‘兵’,如今这些新兵,才练了一个月,根本就不能说是兵,甚至连铠甲也不一定有,不害怕才怪。
这样的‘兵’,上战场就是送死,这一点毋庸置疑。
梁森知道若不是有李笠带来的部曲、鄱阳‘老兵’镇着、盯着,加上这些兵的家属已经集中居住、如同人质,昨晚就会出现大量逃兵。
看着眼前一片愁云惨淡,梁森却不担心,因为李笠已经把“底”跟他说过了,所以,梁森有信心。
即便李笠不说,梁森也相信发小一定有办法打胜仗。
转到营地中间,那里停着十余辆满载货物的双轮车,周围拉起栅栏,又有士兵看守,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拉车的马在一旁吃草,有不少士兵从外割草回来,喂养这些马匹,梁森走到一旁,隔着栅栏,用鄱阳话问栅栏内查看马车的黄?:
“如何,这些连弩,都好好的吧?”
“好着呢,待到战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