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可以选择一辈子在镜头前漂漂亮亮的,可是那样的话你就永远只会是一个明星,成不了腕儿。”
“明星凭的是别人对你的喜欢,腕儿靠的才是自己的真材实料。”
封徒生诚恳地对她说:“我希望你能成腕儿。”
那一瞬间,封徒生的面孔好像和她脑海中玉华班班主的形象无限接近地重合在了一起,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每天起早贪黑地练着基本功,班主摸一摸她的头发,认认真真地对她说:“我希望你能成角儿。”
封徒生的声音再一次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卷一卷手里的剧本,若有所思:“你应该也知道,我拍这部戏是为了得奖去的。”
“柏林的金熊、戛纳的金棕榈我都拿过,这部《择日疯》是为了威尼斯而拍的。”
(注:戛纳电影节、柏林电影节以及威尼斯电影节并称为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
“金龙影后的奖杯拿在手里是什么感觉?”封徒生层层递进地徐徐说道,“你就没有想过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许春秋的神色微动。
她当然想过,抓心挠肺地想。
“做演员你就不能怕这个,”封徒生话锋一转,又说道:“再功利一点说,有的时候对于演员来说,越是颠覆自己原本的形象做出牺牲,才越容易获奖。”
为什么伟大的戏剧常常都是悲剧,为什么人们心口的朱砂痣常常存在某种缺陷?
为什么恰恰是这样的情节,这样的角色才更加容易被人记住,更加容易在影视节上斩获佳绩?
顺风顺水的人生与没有曲折的小甜饼,人们看过了就忘了。
轻松欢快的轻喜剧只能博得人们一笑,笑过了之后呢,又有多少留下来了呢?
观众当然对美好的大团圆结局喜闻乐见,可是真正烙印在他们心底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情节却更多的是悲剧。
美丽不一定会被人记住,可是缺憾一定会。
“我拍电影拍的从来都不是人,我不在意你长得好不好看,我只在乎你贴不贴合角色。”
“我的镜头下,只有角色,没有演员。”
封徒生成竹在胸地说着,他有一点驼背,脊背微微地佝偻着,眼睛里却闪烁着光。
“如果你认同我说的话,就请你短暂地忘记自己是许春秋。”
“你就是曲惊鸿,一个愿意为一出戏、一个人倾尽一切的伶人,一个失去理智的、只剩下丑态的疯子。”
许春秋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
她重新睁开眼睛,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保持这个状态,特别好,”封导连连说道,“道具组再给她拿个馒头,这一镜我们再来一遍,尽量一遍过。”
“第四十二场一镜二次准备——”
摄像老师重新架好机位对准许春秋。
封徒生像是生怕打扰到许春秋的状态一样,刻意压低了声音:“actn!”
许春秋痴痴傻傻地爬起来,笨拙地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摸索着,用指尖够到了滚落在墙根的半块馊了的馒头。
首先是狰狞的一大口,她早就丢掉了全部的表情管理,连同动作上的细小设计也全都一并不要了,只凭着对这场戏、对这个角色最本能的直觉。
她好像真的成了一个疯子,像是一条脏兮兮的、没有尊严的狗一样,从牢房的地上捡起半个馊了的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顾钧强压下心头的震撼,继续接上许春秋的戏。
他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了一阵,找到了一小瓶进口的摩尔登糖。
糖果倒在手心上9的栗子糖果缓缓地递到许春秋的眼前。
许春秋依依不舍地放下馒头,垂下头来像是一条流浪狗一样地嗅一嗅,生怕别人抢走似的从他的手心里衔住,接着抬起头来抿起一个笑。
顾钧的心头猛地一颤,那一瞬间,他被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的演技彻彻底底地打动了。
这一场戏妙就妙在许春秋最红的那一笑,她在那之前有多痴傻、多疯癫,她抿着栗子糖果浅浅的一笑就有多么打动人。
一瞬间的反差正是最抓人的点,这是十足十的感染力与戏剧张力。
他有预感一旦电影播出,她的这一段演技上的高光时刻绝对会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被列入人尽皆知的名场面。
许春秋的演技精湛,这是顾钧从进组织前就知道的,宋沉舟老早就在他耳边叨叨,说自己遇上了个新人怪物。
如果没有过硬的演技,金龙奖不会颁给这个年纪轻轻的新人,封徒生更不会舍掉已经谈好了的影后江曼不要,转而向许春秋抛来橄榄枝。
刚进组的时候她们的演技其实是不分伯仲的,江曼入行早,有经验,许春秋虽然年纪轻,但是有灵气。
只一点不同,许春秋比她能忍。
就凭这一点,顾钧就知道许春秋已经赢了,江曼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她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光是方才的这一场戏,别说是旁人,就连他一个与摄像机打了十余年交道的都有些分不清戏里戏外,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错以为曲惊鸿这个人是真实地存在着的。
封徒生更是激动得一下子从折叠椅上蹦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特别好特别好,这条过了。”
许春秋一听导演喊“咔”,情绪竟然抽离得很快,也可能只是被馒头噎到了,她哭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朝助理招手要水。
“给我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