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寨。
当抽泣遥遥传来时,之前的阵阵阴风蓦地停止,仿佛有人在山寨上方扣了一个巨大的遮风罩。
可是……
街道两旁的白灯笼仍旧忽明忽暗,而且诡异地保持着同步。
上一刻还是灯火通明,下一刻便漆黑一片。
当白灯笼内的火烛又一次闪亮,寂静的街道突然多出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魅影。
那低低的抽泣声,正随着这道红影一路前行。
每走过一段,高悬的白灯笼便会晃晃悠悠飘下,在红影身后整齐排成两列,一路尾随。
聚义厅前。
嘤嘤抽泣响起的一刹那。
刚刚还在疯狂反扑的八个异灵猝然停下,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急剧闪烁,连它们凝实的鬼躯都在战栗发抖。
恐惧,连异灵都在恐惧。
战栗仅仅持续了三五息,张牙舞爪的异灵同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掉头向聚义厅的方向疯跑!
为了跑得再快些,这些异灵竟然自动解体,化作一道道虚幻的黑烟躯体,狼狈窜行。
即便会经过杜必书的身畔,可它们根本没有避让的打算,就这样直直冲了过去。
不管发出抽泣的是人是鬼,杜必书可不会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
摄魂盅再度悬停在半空,对着逃窜的异灵疯狂吸摄。
与此同时,杜必书轻轻挪动脚步,与周一仙祖孙俩站在了一处。到了关键时候,还得指望对方捎自己一程。
三人顺着抽泣声传来的方向瞭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在抽泣出现的瞬间,聚义厅内的蔡雄登时后退数步,木讷的横肉脸难得有了恐惧。
逃回来的分散异灵只有十一个,而且迅速钻进山贼人群中,完全隐匿不见。
……
在空地与街道衔接的路口,众人期盼的红衣魅影终于出现。
凤冠,霞帔,喜服。
红衣魅影款款走来,喜服的下摆轻轻抖动,仿若一个大家闺秀莲步轻移。
两列飘荡的白灯笼,就像是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
灯笼的惨白与魅影的红衣,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令人难以适应。
这是出嫁的新娘?
杜必书与周一仙互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是迷惑不解。不过他们都敢肯定,眼前出现的一定不是人。
被周一仙双臂箍在身前的小环亦是一脸的好奇,可却看不到半点恐惧。
就连在她腰带别着的拨浪鼓,也悄悄滑出,漂浮至三尺高的位置。
魅影走得再近些。
隔着凤冠霞帔,三人总算瞧清了那新娘的容貌。
精致的鹅蛋脸,眉目如画,俏皮的嘴角下又有一颗美人痣,谈不上闭月羞花,但也清丽可人。
唯独肤色苍白如纸。
红衣魅影仿佛感受到三人的目光,缓缓偏头看向了这边,继而妩媚一笑。
明明妩媚之极,可杜必书还是感觉脊背发凉,在心底滋生出无尽的寒意。
没错,这也是鬼物!
其躯体笼罩着极为轻淡的青气,并未向外释放,而是含蓄收敛于内。
红衣魅影未做停留,收回视线,缓步停在了聚义厅的大门前。
“蔡雄,你们可准备好了性命?好像不多了呢。”红衣魅影扫了一圈厅内的情形,秀眉轻蹙,红唇微启。
声音清冷得很,不带一丝的情感。
一脸横肉的蔡雄恐惧地瞪着独眼,凹陷左眼中的幽幽绿芒早已不见。望着眼前的红衣魅影,他只能颤抖着哀求。
“婵娟,不,李小姐,事情都过去了十二年,你真的不能放过我们吗?”
可惜,对面的红衣魅影根本不为所动,清冷的话语再度出口。
“抢亲我也认命,可自从你违背诺言杀了李家三十三口,你我之间便再无回还的余地。
为了今天,我可是挑了阴时阴刻、身穿红衣,而且口念着厉魂诀、吞了十多种毒药凄惨死去。
十二年,你的‘伴生鬼’应该够火候了吧?召唤出来试试吧,我只给你十息时间!
还有你们也是一样!”
说罢,红衣魅影轻轻甩动左边的长袖,一阵柔和的阴风瞬间裹进了聚义厅。
青石表面的图腾猛烈闪烁数下,最终化作一点点袅袅的黑烟,转瞬弥散得干干净净。
扑通!
扑通!
……
簇拥在一起的山贼接连身躯扑地,最后只有十一个战战兢兢从地上爬了出来,一齐挪到蔡雄身后连连磕头求饶。
你争我抢,声音一度混乱不堪。
有的赌咒发誓,述说当年的事与他无关;有的痛哭流涕,声称有年迈双亲无人赡养;更有的愿意弃暗投明,誓死追随。
红衣魅影静静站在门槛外倾听,俏皮的嘴角微微翘起。
“十息到!”
三字刚一说完,她微张的嘴唇突然撑大,一直裂开到耳垂下,向着跪地的十一个山贼迅猛一吸。
只见十一道异灵鬼影从这些山贼的头顶飞出,还不曾出现挣扎,就被鲸吞进红衣魅影的口中。
轻轻咀嚼,意犹未尽。
在一声清晰的吞咽后,红衣魅影摸出一方粉手帕擦拭一下唇角,颇为遗憾地轻叹。
“蔡雄,看来你又惹了不该惹的人,到嘴的美食少了好多呢。”
轻叹过后,她又一次看向正前方的蔡雄,一抬脚迈过了高高的门槛。
“该你了,别让你的弟兄等太久!”
眼瞅着苦心设置的守护图腾被破,又亲眼目睹了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