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么想,江树东还是在灶膛煨了几个土蛋。
等饭里的糊味冒出来,他赶忙熄了火,快手煮了个青菜汤。饭好了再去问了声大郎吃不吃,那屋子的门却又开了。
以前是五个人,现在是两个人,二毛平常吃饭的时候最喜欢问他和大郎在外边的事,哪怕同样的事讲再多遍,他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有时候他也讲村子里那几个跟他玩在一起的小娃娃的事和从各家听来的新鲜事。
大毛越来越不爱说话,极高兴的时候才说几句,他知道是村里人说的闲话伤着他的心了。原本是最喜欢往外出瞎跑疯玩的,闹到天黑都不着家的,所以才练出的抓鱼本事。
这回人都不在。
饭桌上他没滋没味地嚼着饭,听着大郎抱怨着荞麦根本没熟,焦掉的锅底饭太苦了,怎么只有一个菜,大毛抓的鱼怎么不煮,汤里一点油水都没有,盐放少了,黄烂的菜叶子都没挑等等。
“啪!”他重重放下碗,拍了筷子说道,“不是不饿吗?老子伺候你吃喝了,屁话还这么多?你怎么不问问大毛二毛怎么没来吃饭?”
大郎默默扒着碗里的饭不再吭声。
“吃了饭你出去找找。灶膛里有几个土蛋,让他俩吃了。”江树东推开手边的碗,饭也不吃了,端了剩下的那点儿酒回了自个儿的屋。
贵宝等着二毛送鱼来,一上午都没等着人,他想出门又被奶拖住了。非说雨大不让他出去。一直到晌午都过去一会儿了,还是没见着人。
好不容易等雨小点儿了,他朝屋里吼了一嗓子就抓着斗笠冲出去了。
到了二毛院门口往里瞧,却没见着人。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二毛不在。”江大郎听着外头一直没停下的喊声,怕吵醒了爹,只得颇不耐烦地出来应了。
“大,大郎哥。二毛不在屋头哪去了?大毛哥呢,怎么也没见着?”贵宝对这个总是板着张脸,眼神怪怪的、说话还凶巴巴的大郎哥还是挺怵的。
奶说他那是因为有了后娘不高兴,但那关他们这些小孩子什么事。
搞不懂。
“不知道。走了没回来。”江大郎一个字都不想跟这些小屁孩多说。
“谁走了?二毛?大毛哥?去哪了?”贵宝一头雾水。
“两个都走了,说了不知道去哪了。”江大郎两眼一瞪,写满了“再多问一句试试”。
“哦哦。”贵宝吓得忙不迭地跑走了,径直往河边去,他想当然地以为大毛带着二毛去抓鱼了。
然,河道边都没有人。他又往铁蛋和他们常去的柳树坡、池塘边、烂屋、田地里甚至是其他几个玩伴的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到底二毛去哪了啊?”贵宝极不高兴地甩了下手臂,气喘吁吁都快走不动了。
不是说了去抓鱼吗?说好了抓鱼给他和小傻——阿元的啊?
咦?
“小傻——阿元呐,阿元呐——阿——”
“???”于元有点懵,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来找他,连总是刺激他的贵宝都来了,他犹豫了好一会,看了一旁的夏夏和豆子给自己打了气才应声,“欸!”
冯时夏听着院门外穿透力极强的又一个小孩的声音,她都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其实小家伙是万人迷?
“是贵宝!”小豆子拿了自己的斗笠就要出去看看。
于元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二毛听到声音三两下塞完手里的饼子,溜下凳子也要跟上去,到了屋檐下却又顿住了。身上还是刚换的干净衣服,不能再淋湿了。
冯时夏看看院子里已经小很多的雨,取过剩下的那顶斗笠给这个黑小孩戴上,绑好下巴处的绳套,任他们这群娃娃去接伙伴去。
瞧,四个“小蘑菇”在雨后冒出来聚会了。
“你,你喊我做什么啊?”于元拽着自己的衣角,迟疑地问道。
“呀!缺嘴巴,哈哈哈~”贵宝指着于元的嘴哈哈大笑。
于元下意识闭上了嘴。
“有什么好笑的,你的牙也会掉的。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小豆子上前一步,鼓着婴儿肥的脸颊怼着发问。
“你胡说!”贵宝连忙捂上嘴,还有,他喊一声怎么了?没事就不能来了?想想自己是来找人的,才按捺住回怼的冲动:“哼!二毛在这里吗?他已经来送鱼了吗?”
“你怎么来了?”已经赶过来的二毛也是致命一击。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贵宝一跺脚生气道,自己找了他好久,他还这样问,“你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什么?”二毛偏头。
“你果然忘记了,哼!”贵宝抖着手指着二毛,一脸不可置信。
二毛想都没想就拍掉了贵宝的手:“你说啊,别学你奶!”
“你也答应给我送鱼的!鱼呢?你给阿元送鱼就忘记我了,真是太偏心了!我在家等了你一天,然后去你家找你又没找到,然后我又去好多地方找了,连烂屋那么吓人的地方我都去喊了——”贵宝越说越委屈,眼泪挤在眼眶里,嘴边眼见着就要张开。
“!!!”
三双小手同时伸过去捂住他的嘴,生怕他的动静招来大人。
“唉,你又要哭啊?”“不准哭!”“贵宝,你别哭啊——”
“唔唔……我……唔……我快出不了气了……”贵宝使劲将几个手都扒拉开,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贵宝,你别哭了,有鱼呢。但是二毛送的鱼都煮了,你要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