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不会这么做。”大师姐说道。
“为什么?”二师兄问。
大师姐道:“因为白藏并不关心朱雀要做什么,她已得天藏神之心,彻底有恃无恐,她此刻的目标恐怕只有一个。”
二师兄问:“我们?”
“嗯。”大师姐说。
两人陷入了沉默。
神殿之中同样悄然无声。
观主能够听清殿门外的议论,但她并不在意。
她静静地看着氤氲水雾中的影。
宁长久依旧跪在雪峡里,在洪流穿梭般的风中渐渐变冷。
他的头顶,却忽然飘来了一片云。
……
宁长久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死。
权柄的力量护住了心脉,但先前以修罗神录强挡了白鹤真君的倾力一击,他体内的经脉窍穴也被搅烂无数,且在变本加厉地恶化着,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伤比自己预想中要重太多。
这是紫庭与五道之间相隔的刀山火海。
宁长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太阳穴突突的颤动,令人牙酸的风声不停地掠过耳畔,痛意用撕裂感向他警示着死亡。
宁长久模糊的意识里,许多存在于幻想中的记忆勾勒出了它的面目。
记忆中,他骑上了马,在草原上驰骋,弯弓搭箭,身后尽是马蹄踏翻青草的声音,身侧似有一张面容模糊的脸。
马蹄声远去,龙吟来自苍老的年代,好似诗句中的四面楚歌,太阳像是高高在上的悬鼓,砰砰砰地震响着,接着,他的身体好像也成了一张鼓,被人敲响着,随着天地齐鸣。
体内似是有什么烧沸了,要顶破锅盖冲出来。
宁长久抿着唇,眼皮不停地打着颤,他不知道这些记忆来自哪里,但意识虚弱之际,它们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好似觊觎濒死父亲财产的子孙后代。
宁长久竭力地睁开眼。
他以为自己睁开了眼。
抬起头,天空中响起了战马载云呼啸而过的声响。
轰轰轰!
一瞬间,宁长久以为自己瞎了。等到定神之后,他才看清,他的上头高悬着九颗太阳。
太阳投下了炽烈了光芒。
金辉淌遍大地。
天地为熔炉,万物为薪火。
他没有觉得炎热,隐隐约约间,他觉得这些看似耀目的阳光里,藏着的是隐晦的、幽暗的、灰烬般的、不可见人的黑色。
他想驱逐这些包裹在光明中的黑暗。
于是他盯着太阳,下意识地将手伸到腰间。
他什么也没有摸索到。
太阳开始坠落,伴随着金乌聒噪的鸣叫。
他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蒙上了他的眼,那是轻盈的、迷蒙的东西,像是女子的衣袖。他看不清,也不知道那位女子是谁,但他觉得,这应是很美的画面。
雪峡中,淅淅沥沥地响起了雨声。
那是从天外飞来的一片云,跨越高山和大海,来到了他的头顶,浇下了琼脂玉露般的仙霖。
云只有他衣裳那么大。所以这场雨也是为他一个人下的。
黄昏来临,然后是夜色。
雨下整夜。
黎明在天边涌起光线,潮水般将雪峡吞没。
宁长久睁开了眼。
没有死……他从冗长的梦境里拉回了自己。
白鹤真君的尸体已经腐烂不堪。
他握着剑,从地缝中拔出,燎起剑火,将白鹤真君的尸体灼烧得一干二净。
他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摸了摸自己赤裸的肩膀,伤势犹在,尽是疤痕。但肩背却也很干净,肮脏的血污都被雨水冲走了,像是有人贴着他大哭过一场。
宁长久立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耗费了一些时间辨认方向,然后朝着雪峡的一头走去。
他又走了很久,从清晨走到了日暮。终于,他离开了荒野,耳畔隐约有马蹄声响起。
山道上,一亮马车迎面驶来。
“还载客么?”宁长久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马夫看着他光着膀子,满是恐怖伤痕的模样,吓得牙齿打颤,不敢说话。
宁长久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他,然后平静地走入了车厢里。
马夫摸着这锭银子,咬了咬,许久之后,他低声问道:“客人要去哪里?”
宁长久道:“随便哪里,我只是想坐坐。”
马夫恭敬道:“我此行是去接人的……亲戚,是个小戏班子,要送去京城,不太能耽误。”
宁长久嗯了一声,道:“请便。”
马夫欲言又止。
宁长久道:“放心,我是好人。”
马夫心想你这模样,看着也不是好人啊,但他也不敢质疑什么,策马扬鞭,载着这个奇怪的客人向着前方驶去。
宁长久靠在颠簸的车厢里,闭目养神。
马夫惴惴不安地驶着车,过了一会儿,车厢内男子的声音再次干燥地响起:“有衣服吗?”
……
宁长久披上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裳,那衣裳并不合身,至少遮掩住了满身的伤势。
他后脑枕着车厢的木壁,静静地想着什么,似在假寐。
许久之后,他才呢喃着睁眼:“师尊,你到底是谁呢?”
睁开眼时,他才发现,车厢中又坐上了三个人,三个皆是普通人,一个老人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