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衍龙潭的潭水,如沸腾一般,气泡升腾间,已然是被搅得浑浊不堪,形如泥沼。
“昂!!”
不断有阴尸水怪自水中崛起,向岸上的沈默发起机械性的攻击。
它们本就已经是一具具尸体,自然无惧生死,只如提线傀儡一般,在招魂幡的指挥之下,盲目的进行着冲刺与扑杀动作。
而鬼兵,乃是江天佐施展御鬼之术召唤而出,接地狱之气,与江天佐一脉相承,虽不及人族大军懂得军阵配合,但比之阴尸要更具灵性。
天地间,狼烟四起,鬼焰灼天,鬼兵乌压压一片,碾压而至,气势雄浑。
沈默纵身一跃,登上一座青丘高地,一袭紫袍猎猎作响,如一杆劲烈战旗,身周淡金光辉覆映,好似一层薄甲。
一众阴尸鬼兵皆是扑了空,转瞬,便对沈默所立的高地发起又一次冲锋!
“——呜呜呜!!”
须臾间,一道洪亮哭声突兀地响彻在虚空之中。
“呜呜!——呜呜!”
那是一种无可准确描摹的啼哭之声,洪亮而富有规律,并不刺耳,既不凄厉,也不悲惨,仿佛是婴孩饥饿之时,渴望母亲哺乳之时,方才会发出的哭声。
只不过,这阵啼哭之声,比之一般婴孩的哭声要来得更加洪亮,恢弘,哭声中,竟有灵气外蕴,仿佛,有复苏万物的神通伟力。
啼哭,本就是人族最原始,最直达心灵的语言,短促、简单,而有力!
它的空灵奥妙,高于这世间一切繁琐神秘的咒诀,它的言简意赅,胜过历朝历代一切晦涩难懂的文字。
此情此景,即便万山环合,鬼兵压境,亦是挡不住这动天彻地的啼哭之声。
它如嘹唱一般,无休无止,浩荡绵长,灵威不凡,绝非易于。
“风!风!风!”
场中,鬼兵骷髅呼喝阵阵,阴风狂刮不止,转瞬间,刺耳的呼声却是被那道嘹亮哭声所掩盖。
一时间,阴风顿止,鬼雾弥散,天地乾坤,郎然一清。
“呜——呜呜!!”
“呜——呜呜!!”
啼哭声仍在继续,仿若吹角连营,好似鸣金擂鼓,在洪亮浩荡的哭声中,在激烈有力的节奏下,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堪比帝国军队的阴将鬼兵,顿时成片倒下。
“风!”
距离沈默最近的一名鬼兵,体魄早已腐烂,几乎只剩下白森森的骷髅骨骼,浑身上下,唯有喉管位置尚自沾黏着黑色的固体,应该是历久年深,被自然风干的尸肉。
低沉的呼喝之声,便是自喉咙中传出。
他头戴铁盔,盔枪之上飘摇着被灼烧过的焦黑枪穗,手持丈八长矛,腰悬锈迹斑斑的短刀,胸甲上刻出箍眼挒齿的凶悍狻猊,狻猊双眸本是墨玉晶石镌刻镶嵌所成,此时却只剩下一颗,成了独眼狻猊。
从他这身行头,不难看出,俨然是一名鬼兵百夫长。
此时,他全然不知身后的鬼兵将士已经尽数倒下,兀自高举长矛,煞气冲霄。
“风!!”
寒冽的青黑光芒一闪之间,他已然将锋利的矛头刺向了沈默,带起义无反顾的豪迈之气。
可,也便是在这一瞬,回荡在虚空中的啼哭之声,仿佛一把无形的战刀,骤然穿透了它的头骨,这具鬼兵,顿时如遭万钧雷劈一般。
顷刻之间,本就只剩下骷髅的身躯,顿时支离破碎,化作一堆森然枯骨,一丝一缕的煞气自白骨中抽离出来,汇做黑烟,萦绕片刻,彻底烟消云散。
最后一具阴兵鬼将,命尽于此。
至此,披坚执锐、凶悍无比的鬼兵狂潮,全军覆没,片甲不留。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见此一幕,江天佐龙躯陡然一震,难以置信之余,旋即怒不可遏,瞠目如血,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
典天殿外,大杀之局,沈默一刀破之。
真龙秘境,御鬼之术,沈默不战而胜。
江天佐连败两次。
耻辱!深深的耻辱!
念及此,江天佐面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心头更如在滴血……
“凭什么,这是什么说法?啊?是什么说法?”
的确,这一切,看似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江天佐不断地在心底质问自己,而后,放出声来,问天斥地,仿佛一头暴怒的霸王黑龙,咆哮怒吼之声,震动九天霄汉,响彻万重山泽。
“你,是如何做到的?你是鬼吗?不,你是恶魔!!”
百年心血,一朝覆没。
江天佐岂能不悲愤,此刻,他摘下面甲,露出一双促狭上挑的眼,竟透出些许沧桑,眼中凝结出一片晶莹霜雾,他瞪着沈默,发疯般质问。
他的骄傲,又一次被沈默摧毁。
他恨透了沈默。
“我……我木及啊。”
沈默闻言一怔,随即摊摊手,俊脸之上神情也很无奈。
实际上,沈默本人心头亦是一阵莫名其妙。
他根本就没有出手!
“母鸡?!”
很显然,江天佐误解了沈默的意思,心中怒火陡然升腾一大截:
“事到如今,你还扯什么母鸡!难道,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对手?好歹老子江天佐也是堂堂……”
“呜呜——”
此际,一道啼哭声再次传响在硝烟弥漫的的空气里,而后戛然而止。
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哭声,突兀入耳,瞬间,江天佐便将后半句话囫囵咽肚,他的心思与目光,已然迅速自沈默身上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