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不对。”
“拖拍。”
“抢拍。”
“不对,情绪必须凝聚在指尖,现在整个情绪不对。”
“克里夫,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全部明白了吗?让我们再重来一次。”
“跟着我一起。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放、收、放。”
“拖拍。”
“还是拖拍。”
“拖拍情况很严重。”
“再来一次。”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枯燥的练习过程就好像撞墙一般,来来回回地持续原地打转,当事者昏昏欲睡、旁观者百无聊赖;然而,此时此刻的录音间却不是如此,克里夫全神贯注、丝毫没有走神,马克西姆和奥利也没有发呆——
又或者说,不敢走神。
紧绷起来的空气让马克西姆和奥利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神经跟着一起绷紧起来,他们能够感受到火花的摩擦碰撞。
眼前的罗南,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烦躁也没有杀气,始终保持着耐心,平稳而冷静地进行录音,但这种“平静”却给人一种机器般地冰冷感,然后隐藏在机器表皮地下的情绪神奇地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够识破外表的伪装,看透内心里的所有情绪,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工作着,根本就是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以至于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连带着空气也跟着凝滞起来。
紧张。焦虑。恐惧。
不知不觉地,克里夫的声音就这样被掐断,没有人敢开口辩驳,整个录音室陷入一片沉默的死寂之中,马克西姆和奥利悄悄地低垂下脑袋,交换视线,却带着强烈的不安,无法确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克里夫,思考,用脑袋思考,必须脑筋转动起来才能够传达情感。你现在的情绪不对,需要休息五分钟吗?”
罗南丝毫没有察觉到马克西姆和奥利的眼神交换,所有注意力都在克里夫身上,敏锐地能够感受到录音间气氛的变化,于是就主动开口询问到。
克里夫的衬衫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但听到罗南的声音,就好像触动警报一般,一个激灵就立刻挺直腰杆,连连摇头表示否认,“不用,没有关系,我可以。”
面对眼前的无情工作机器,克里夫的工作状态也不由自主跟着上紧发条,抱怨和不满渐渐演变成为沉默,然后也进化为无情的工作机器,否则的话,可能随时就会被那台机器碾压,残渣都不会剩下。
“克里夫,冷静下来,思考。”
“当初你和马克西姆发生争执的时候,你希望放弃,但马克西姆希望坚持,那时候,你的心情是如何?你也不想要放弃,但现实不允许你拥有其他选择,理智和情感的拔河,这种挣扎感,置身于至暗时刻的纠结。”
“然后,你最终还是选择了飞蛾扑火,那种壮烈感、那种释放感、那种自由感,向死而生的大彻大悟,我需要在音符里感受到这样的情绪激荡,磅礴,大气,恢弘,张开双臂拥抱狂风,情绪的完全释放。”
“思考!”
“再来一遍。”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然后再次深呼吸,克里夫的注意力完全集中起来,就这样跟随着罗南的指引慢慢进入一个奇妙的状态,脑海里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汹涌的情绪逐渐浓烈起来,指尖都能够感受到黑白琴键的质感,生命力似乎就在指尖的细微碰触指尖迸发出了火花,大脑,就这样一片空灵。
站在录音室旁观所有一切的爱丽丝,也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微妙变化,克里夫的整个气势确实不同了。
因为爱丽丝并不是正面感受罗南的威压,她并没有像马克西姆和奥利那样直接,只能隐隐感受到空气的变化,这让她产生了诸多困惑——
罗南真的那么可怕吗?从声音和表情来看,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惊小怪”,爱丽丝在心底默默地嘟囔吐槽着。
但事实就是,现在克里夫的演奏确实出现了质的变化,就好像音符被注入生命力,音符变得鲜活起来,隐藏其中的情绪也跟着浓烈起来。
语言着实难以准确描述感受,更多是一种沉浸的感受,置身其中就忍不住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那些旋律,心脏跳动的节奏和力量就能够传递出清晰的变化,然后细细感受到“追逐光芒”旋律背后的真正情感。
这着实是一种奇妙的状态。
音乐最特别也最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仅仅通过音符就能够将不同的独立个体联系起来,感受到相似的律动和起伏,然后引发情感共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国家不分文化,这是全人类的共同语言。
“对……对!就是这样,很好!”
克里夫终于进入了状态,音符之中就能够感受到沉甸甸的情绪重量,整个节奏、力量、衔接都非常好,这让罗南立刻对着话筒补充说到,“马克西姆,奥利,加入进来。”
“奥利,注意,你和克里夫的情绪是相反的,最开始的力量是最沉重的,然后慢慢下沉、慢慢安静,尽可能把情绪沉淀下潜。”
“马克西姆,你刚才的演奏情绪是正确的,继续保持就可以了,但更加轻盈一些,把心态放松开来。我们现在进入合奏阶段。”
伴随着罗南的一声令下,乐队终于进入合奏阶段,同时也进入了录音阶段——距离进入录音室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但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