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马?”
这个喜好, 容歆还真是没想到。
八福晋郭络罗氏绕过地上拜访的一堆木块,走到圆桌旁坐下,笑着说道:“我幼时, 外祖父送了我一只小马驹,它刚出生不久,我一直养在院子里, 还为它起了名字,叫飞云。”
“飞云……”容歆嘴角上扬,“好名字。”
八福晋微微侧身靠在桌子上,一边比划一边笑道:“我那时小,只养了飞云一两月,它便比我高了, 外祖父若有空闲,便会带着我和飞云去庄子上跑马。”
容歆心里算了一下时间,随后夸耀道:“不愧是满洲的格格,五六岁已能上马了。”
“我六岁便已能独自握着缰绳小跑一段了!”八福晋神情中满是得意,“哪像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姐们。”
容歆看向东珠, 她也是六岁, 可却是能不动就不动, 对身体实在不好。
“格格, 明年咱们也学学骑马可好?”
东珠的注意力依旧全在画上,容歆看了一眼自鸣钟,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三刻钟,便又道:“咱们不画了,给八福晋拼一匹马作回礼如何?”
容歆摊开手, 放在她面前, 态度坚定。
东珠垂着头盯着面前的手, 一动不动。
八福晋见了,推辞道:“哪里真能教她一个小孩子回礼,太子妃所言,容女官不必当真。”
容歆手未收回,笑着对她解释道:“格格画画的时间不短了,该做些旁的事动一动了。”
而东珠见她的抗拒没有用,只得绷着一张脸,极缓慢地把笔放到容歆手中。
容歆看出她有些不高兴,便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温柔道:“格格,您还记得马什么模样吗?您拼一匹木马,明日我带您去造办处,如何?”
“您这些榫卯便是造办处的工匠们造出来,您想不想看更有趣的物件儿?”
东珠没回话,却从榻上爬下地面,满地满架子的翻找榫卯木块儿。
八福晋眼神跟着她的动作,好奇地问:“容女官,这些木头,真的能拼出马吗?”
容歆点头,骄傲道:“寻常人看着只觉着这些榫卯的形状甚是奇怪,可先前格格便用它们拼出过火铳和大炮。”
“真的?”
容歆立即站起来,带着一种炫耀心理,领着八福晋去看放在木箱里保存的榫卯拼成的火铳和大炮。
八福晋站在木箱边,惊叹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寻摸的东珠,“竟然真的能拼出来……”
其实简单些来想,应该跟用积木拼出各种形状差不多,不过榫卯结构更加复杂,造办处又特地应太子之命为东珠造出许多榫卯结构,普通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眼花缭乱。
容歆陪在东珠身边时,偶尔也会拼一拼试试,只要耐心些,还是能摸到一点门道的,只是像东珠这样全凭想象便拼出形状来,有些困难。
八福晋则是因为看过那手铳和大炮之后,对木马开始期待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东珠。
可这东西岂是一时半刻能成型的,容歆便又请八福晋坐下,继续先前的话题:“八福晋,飞云后来如何了?”
八福晋眼神一黯,笑容中有几分苦涩,“二十七年外祖父去往蒙古防准噶尔部,飞云病死在回程途中了……”
“您见谅,我失言了……”
八福晋摇摇头,“飞云是外祖父曾经的坐骑所生,那匹战马随外祖父南征北战,它却只能这般收场,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您既然喜欢,没再养过马吗?”
“没有。”八福晋微微垂首,轻声道,“外祖父故去,亲王府又出了些变故,祖母为我请了教养嬷嬷教我读书识规矩,便渐渐忘了……”
安和亲王生前执掌宗人府,他故去后,礼烈亲王代善的曾孙诺尼贝勒上折告安和亲王岳乐听信谗言,诬陷于他,后经查明,确有其事,康熙便削了安和亲王的爵位。
当时世子玛尔珲和经希的爵位皆受到了降等,还是后来与准噶尔数次作战之时,玛尔珲履立战功,经希显然是跟随太子的,康熙才又恢复了安和亲王的谥号和爵位,玛尔珲也重新承父亲的爵位变成新的安亲王。
而岳乐去世之后,府里的老王妃不是郭络罗氏的亲祖母,王府里主事的舅舅也不是郭络罗氏一母同胞的亲舅舅,唯有一个惊喜,性子略显跳脱,与她关系更亲近些,但肯定还是免不了让郭络罗氏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这样的情况,想必郭络罗氏也无法轻易提出些不合时宜的要求。
容歆想来,飞云之于八福晋,约莫与额鲁之于三阿哥一般,并不是简单的宠物,可两者情况又有些不同,飞云对八福晋来说,应是年幼时极美好的回忆。
“您如今当家做主,没想过再养一匹马吗?”
八福晋恍惚了一下,“我从未想过……”
容歆一见她如此神情,马上怂恿道:“说来您嫁给八阿哥,比之许多女子一嫁人便公婆妯娌住在一个屋檐下,已是自在许多,正该为了自个儿高兴,做点儿从前想做却没法儿做的事情。”
八阿哥的生母卫氏至今还在景陵,两个养母又非那等爱管闲事之人,八福晋不像旁的福晋,哪怕人在宫外,都有宫里的婆婆有事无事插一脚。
这样的婚事,实在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
容歆稍稍靠近八福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劝道:“我与僖郡王相识多年,他是真的疼爱您,您何必非要和八阿哥闹,害了自己,还惹得亲人担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