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胤褆当着太子的面, 装走了太子书房博古架上所有的摆件儿,临走前,还义正言辞道:“不能卖的回头我再教人给你送回来, 我不贪你这点儿东西。”
“……”太子的表情不太好。
容歆送大阿哥出去,回来就见太子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注视着博古架,便问道:“可要再从库房拿些摆件儿补上?”
太子摇摇头, 按了按眉头, 道:“不必了, 搬走吧。”
容歆又看了一眼, 博古架搬走恐怕有些空荡, 但放在这里, 估计太子每每看到都要心梗, 便应了下来。
“姑姑, 胤礽以为, 尽快寻一个赚钱的营生,十分有必要。”
还真是……
太子此时看起来依旧高贵温润、气质无双,可容歆竟有种错觉, 他这身上好似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心酸……
是因为穷吗?
谁能想到太子竟然会缺钱?
然而还有更教人心梗的, 第二日, 康熙亲自为大阿哥手书一份借据, 盖了皇印,由六部尚书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亲共同作保,将此事彻彻底底落实。
“大皇子殿下,请在此签字。”梁九功呈上借据, 两个小太监双手奉上笔墨。
大阿哥看着借据上的一字一句, 毫无赚钱的喜悦, 艰难地拿起毛笔, 缓慢地、一下一下蘸着墨。
龙椅上,康熙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儿子的动作,笑容慈祥地鼓励道:“胤褆,你做得极好,皇阿玛甚是欣慰,需得持之以恒,日后大清才能在战场之上震慑八方。”
大阿哥一个不小心,毛笔尖整个戳进墨中,提起时墨汁顺着笔尖一滴一滴落进砚台,根本无法写字。
梁九功能在康熙身边伺候多年,眼色自不用多说,迅速地重新取了一只毛笔,双手呈给大阿哥。
大阿哥盯着那毛笔停了一瞬,接过来,刷刷落笔,写下爱新觉罗·胤褆几个字。
待他写完,梁九功双手捧着借据欲回到皇上身边,大阿哥抬手拦住,道:“别急着拿走,也给太子瞧瞧。”
梁九功一听,回身看向皇上,得了皇上的颔首应允,这才呈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早已在东宫平复好,因此今日得知这借据,心绪也只波动了一瞬,很快便又恢复平静。
可他低头一看到借据上最迟还款期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五十年,整个人僵住,连梁九功将借据拿走,也无甚反应。
太子和大阿哥都很难受,可难受又毫无办法,只能生受着。
康熙好似看不见两个儿子难看的脸色一般,当着几个作保的大臣们的面,又大方道:“虽说戴梓于火器一道上天赋异禀,然一人之力到底有限,为了大清,朕再从兵仗局调几个人听候大阿哥吩咐,俸禄由朝中出,若再造出威力超过威猛大将军的大炮,朕绝对不会吝啬。”
威猛大将军便是康熙为大阿哥督造的大炮赐得名字。
康熙甚至担心大阿哥听得不甚明白似的,又补充道:“届时若果真造出,朕出价绝不会低于十万两。”
还不低于十万两……
太子垂头,闭眼,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
而大阿哥抽了抽嘴角,实在控制不住,终于不再死要面子活受罪,据理力争道:“皇阿玛,一个小官的俸禄才几两银子?儿臣自开府以来,为供戴梓研造火炮,府里亏空得厉害,着实窘迫……”
大阿哥说着,一抖下摆,单膝跪在地上,动作间,故意露出丝质衬裤……
“然后呢?”容歆追问道,“衬裤怎么了?”
太子摇头失笑道:“大哥膝盖处抽了好几条丝,有一条一直延伸到官靴内,十分显眼。”
容歆一呆,随即笑不可抑,“大阿哥为了向皇上要钱,竟是连面子也不要了吗?”
穿着破裤子进宫这样的事他也想得出来,看来真的是教赊账一事刺激坏了。
太子却是道:“若我有一日被逼至此,恐怕也不在意颜面。”
“那您得有机会才行。”太子和太子妃的一应用品,皆有月例,倘若太子穿着破衣服见皇上,受罚的便是太子妃和毓庆宫这些宫侍了。
容歆又问道:“那大阿哥如愿了吗?”
太子迟疑地点头,“皇阿玛又给大哥指了两份差事,是以……大哥多拿了两份俸禄,感恩戴德地受了。”
容歆真想给康熙竖起两根大拇指,太狠了。
不过他们父子三人之间的斗智斗勇,一向是康熙胜多,太子和大阿哥胜少,这一下子,估计更教他们意识到,何谓“姜还是老的辣”。
而太子难得不顾及形象,靠在太师椅上,望着房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叹道:“一思及假以时日,这些债可能皆要落在我的身上,胤礽竟是生出几分……”
“嗯?”容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后话,便疑惑地看着他。
“无事。”太子重新坐直身体,扬起温和的笑容,道,“也不是全无好事,今日皇阿玛说,新商法已商定完,要逐一颁布了。”
容歆闻言,立即恭喜太子。
太子笑道:“只愿百姓们衣食无忧。”
而后的日子,太子的情绪便又恢复往常,再未见那一日的郁闷,依旧为了商法的最后阶段每日忙碌。
太子妃关心太子,但今年又要大选,她初次操办,尤为重视,因此十分细致入微。
容歆自发现东珠对手铳的兴趣甚至超过三福晋之后,便减少了带东珠出宫的次数,正好她待在毓庆宫中,太子妃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