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亲下圣旨, 太子胤礽大婚之期定于今年的农历十月初十。
距离婚期只有不足五月,是有些赶,然康熙孝顺, 在太皇太后身体日渐虚弱, 并且明确表示想早一些见到太子妃嫁入皇家之时, 自然是要尽可能的满足。
如此可苦了各部的大臣,最难的便是要保证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符合仪制。
因大清典制不够完善,太子又是大清的第一位储君,礼部官员翻遍往前数朝数代相关典籍,每日都吵成一团, 实在争论不休的, 便上报给康熙,由康熙定夺。
如今这时节, 康熙是真的半分不得闲, 准噶尔部越发的张狂, 密探来报, 直说准噶尔部竟是背地里和沙俄勾连;而大清和沙俄的议和, 几乎进入了停滞期,毫无进展。
且入梅之后, 直隶地区连绵阴雨,洪水泛滥, 直隶巡抚兼太子少保于成龙等官员治河不善, 以致百姓受灾, 朝廷损失惨重。
另有各地各部送来的折子, 净记着些杂七杂八鸡毛蒜皮的事, 康熙不耐烦也要一一批阅。
便是大阿哥成婚时, 康熙也未曾耽误政事, 如今为了太子,他每每都要抽出些时间来敲定太子大婚诸事。
太子眼见皇阿玛鸡鸣前已起床,深夜方才睡下,心疼不已,明知不妥,还是开口主动提出:“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些许杂事。”
索性康熙并未因此便认为太子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入朝,还真的十分痛快地命人搬了一部分奏折给到毓庆宫,教太子代为批阅。
容歆在一旁为太子磨墨,眼睛扫到奏折上的内容,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没一个正经的!
左都御史是个强迫症,给康熙送书,上卷送了,一定要找到下卷再送过来,全卷皆献上,还要送抄本;
闽浙总督热衷于送当地土特产,今天茄子西瓜,明天芒果,大后天送到京中已经烂了;
直隶巡抚是个天气预报员,今日有雨,明日有雨,后日有雨,日日有雨;
福建总督大事小事皆要报喜,男子仗义疏财,妇人拾金不昧,恨不得牛下了几个犊子都要写在折子上;
还有不厌其烦请安地,花样百出溜须拍马地,更有甚者字迹潦草几乎看不出形状,太子也要反复辨认方可知其内容无聊无意义。
“这些大臣,或是巡抚或是总督,一个个都是封疆大吏朝廷要员,折子里竟是半分正事也无!真是……真是……”
太子几乎气得语无伦次。
容歆瞧着他头一遭批阅奏折便被打击得够呛,忍不住笑着说:“您才批这几日便如此,皇上可是日日对着这些呢。”
可见是好涵养,容歆觉着她找到源头了,不然康熙为何能对她忍耐地下来?
太子深呼吸,抬笔给左都御史列了个书单,命闽浙总督试验移栽之术,教直隶巡抚关注河堤,而福建总督等人,字迹工整地写了个大大的“已阅”二字。
容歆磨完墨,等奏折上的墨迹干了便收起来放到旁边,效率尚可。
“咚咚咚。”
小棠子的声庀炱穑“太子殿下,索相等几位大人到了,正候在惇本殿。”
太子笔墨未停,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请他们过来吧。”
容歆一听,开门吩咐了小棠子一声,又回身对太子道:“殿下,我去准备茶水。”
太子颔首。
容歆不乐意见着索额图,遂出了太子的书房,便交代绿沈进去奉茶。
而绿沈带着小宫女送了茶水进书房,没多久,连同绿沈也从书房出来,对容歆道:“索大人说有要事与太子殿下商讨,太子便命我等离开了。”
容歆点点头,教她们忙去,并不去猜想书房中商谈的内容。
晚间,太子对容歆道:“姑姑,想必用不了多久,明珠便再无法为惠妃撑腰了。”
容歆微微蹙眉,“可是您对索大人说了什么?您不该直接参与他们之间的权轧。”
“我并未暗示他什么。”太子解释道,“今日他们是与我说议和的进展。”
康熙巡幸塞外之前,原本是命明珠作为负责议和的主官,然回京之后,他便再不提任用明珠之事,反而交给了恭亲王常宁和索额图。
议和何须驱散绿沈等人,恐怕其中还是有些内因不愿传出去。
而太子则是略过此事,继续说起明珠:“先前太子詹事府的詹事徐乾学,您还记得吗?”
容歆点头,“您不喜他小人行径,所以他任詹事时,并不亲近。”
“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与明珠的亲信佛伦和余国栋结了仇怨,如今又升了御史,一直在寻明珠等人的错处,意欲弹劾。”太子淡淡道,“我只是命人送了点证据出去。”
容歆自意识到太子长大之后,便将手中的积攒的东西交给了太子一些,无外乎一些人手钱财,好教太子行事不必束手束脚。
而他做什么,容歆几乎从不打听,想来他信不过索额图等人,此番便是动用了那个人手。
“但明珠势力雄厚,党羽众多,单这佛伦与余国栋,一个刑部尚书,一个吏部尚书,恐怕不易扳倒。”
太子不在意道:“朝中不与明珠同流合污的大臣众多,徐乾学没能力,还有旁的人。”
这倒是,且一件事不足以击倒,两件三件……总有教康熙忍无可忍的。
“只是……”容歆有几分担忧道,“若是明珠果真倒台,那索额图岂不是一家独大?”
这便涉及到康熙一直秉承的平衡之道,八旗已是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