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什么头绪。
为免外头宫人起疑,冯嫣唤人打来一盆热水,在屋内佯作为魏行贞擦拭前额。
等到两人再出去时,魏行贞已经用幻术盖住了额前的这一抹红纹。
魏行贞自己没什么感觉,冯嫣却为之心神不宁,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关门合窗躺在一处,冯嫣俯靠在魏行贞身旁,屏息凝神地观察着这道新出现的痕迹。
冯嫣指尖温热,魏行贞枕着她的另一只手,任由她捧着脸细瞧。
“以前从来没有过吗?”冯嫣低声问道。
魏行贞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冯嫣拧着眉头,“那这是怎么回事……”
“不看了吧。”
魏行贞半睁了眼睛,眼神因为困倦而显得格外温柔,他露出一个懒懒的微笑,拨开冯嫣的手指,侧身抱住了她。
他把头靠去冯嫣的颈间,稍一抬手,就熄灭了屋子里的烛灯。
“睡吧。”魏行贞低声道。
冯嫣安静了一会儿,灯虽然熄了,但屋子里依然有光。
她的左手和魏行贞的右手交握着,两人都微微蜷着腿,脚趾头时不时碰在一起,又分开。
冯嫣听着他缓慢均匀的鼻息,也闭着眼睛,然而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却怎么也睡不下。
又过了一会儿,冯嫣低下头,把左手从魏行贞那边抽出来,然后用指背轻轻碰了下他的耳朵。
见魏行贞没有反应,她又顺势吻了吻他的眉毛和鼻尖。
魏行贞稍稍动了动,翻了个身。
冯嫣撑着侧脸,静静地看着枕边人。
这个毫无防备睡在我身边的人是谁?
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又怎么和我相见?
“行贞。”冯嫣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魏行贞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冯嫣听得心里一软,突然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把魏行贞拉在怀里,一种失去的想象在温暖的怀抱里油然而生,让冯嫣无法安眠。
魏行贞也清醒过来,他的睡意像是一滩被惊起的水鸟,扑棱着离他远去。
他也抱着冯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别怕。”他拍了拍冯嫣的后背?“顺其自然就好了。”
“嗯?我知道。”
……
六符山的白玉石道上,孙幼微与冯榷一前一后地走着。
两人沿着层层石阶缓缓进入地下?冯老夫人几次握着手杖停在路边休息?喘息着等待疲倦的感觉过去。
孙幼微并不计较,每当这时?她就面色如常地站在一旁等候。
“让……陛下久等了。”在休息过后,冯榷重新拄着手杖起身?“臣可以继续往前了。”
孙幼微看了她一眼?“你是哪一年生人来着?显诚二十一年?”
“显诚二十三年。”冯老夫人答道,“显诚二十一年出生的,是我姐姐。”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年份,孙幼微眉头略动。
显诚二十一年?正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亡故?悲痛之中被父亲重新接回宫里的那一年,两年后,父亲驾崩,皇兄即位。
那年她也不过二十一岁而已。
孙幼微掐指算了算,“那你今年也就才将将六十七罢了……怎么就这副老态?朕可足足比你长了二十岁。”
冯老夫人笑了笑?“臣……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孙幼微听出这是臣下的奉承,但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凝神想了一会儿,忽而有些释然?“是天抚元年那次意外的缘故么?”
“陛下竟还记得。”
“朕怎么会不记得。”孙幼微沉眸而笑,“有好几次看着阿嫣?朕都觉得站在眼前的不是旁人?是你姐姐冯黛。”
“姐姐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
“二十一年。”孙幼微纠正道。
冯老夫人不再作声。
等到走完了先前漫长的下行石阶?她渐渐恢复了行走的节奏。
冯榷带着皇帝经过冯家女儿的地下星空,绕过巨大的浑天仪,最终进入六符园下最为机密的要地——长陵。
在看见长陵的第一眼,孙幼微的表情就因为强烈的震惊而僵硬在了脸上。
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一阵难以遏止的恐惧——眼前的白玉墓碑超过半数已经损毁,它们支离破碎,洒落一地。
孙幼微缓缓走近。
原本立着墓碑的地面留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空洞,她踢下一块碎石,等了许久,始终未能听见任何回音。
“臣绝对没有危言耸听,这次的情况和天抚元年的那次变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冯老夫人声音低沉,“当年被姐姐毁去的墓邸,不过十中取一,这次被毁了的,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二……”
孙幼微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此刻变得更加苍白。
“毁了三分之二,灵河怎么还镇得住?”
冯榷凄然一笑,“或许……是我姐姐的功劳。”
孙幼微沿着残留的墓碑缓缓往后走去,最终停在了写着“冯黛”两个字的石碑面前。
在所有尚且残留的墓碑之中,这是最完好的一块,它的身上没有任何裂纹,依然保持着最完整的样子。
这次突发的地震似乎没有伤到它分毫。
冯榷慢慢走到孙幼微的身后,她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冯黛”两个字上。
皇帝的手缓缓地抚过石刻的名字。
冯黛是天抚元年去世的,那年她应该是四十九岁。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孙幼微想起她,脑海里总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