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皱起眉头,打消了向冯易殊学习的念头。
——虽然这人确实身手了得,心念也算正直,但毕竟是富家子弟,举止如此轻浮……不值一学。
小七推着纪然继续往前。
两人穿过一道矮门,然后同时发出了惊叹——眼前一只巨大的龙化石,正从高处俯瞰着入口。
小七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只剩骨架的巨龙,它的翼骨向后收拢,保持着俯冲的姿势,长长的尾椎呈直线甩在身后,向着来人露出尖锐的牙齿。
“这是戈祖鸟,”老人笑吟吟地道,“我们走的路线不太讲究,按说这里本来应该是我们游历的起点。”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时间离我们最远。”老人望着龙骨,“这只戈祖鸟距今已有七千二百万年了,在这一带,它还算得上是年轻人呢。”
七千二百万……年。
小七屏住了呼吸。
她忽然想起先前阿姐击杀的那只三千七百岁的伪鸾,那只妖兽出生时,已是在正史未能记载的上古时代。
那是千载的悠悠岁月啊……
然而与陈放在这里的远古遗骸相比,三千年又算得上什么?
如果这还算得上是年轻,那么这里的其他古生物……
小七不由自主地收起了笑意,带着几分敬畏望向四面林立的骸骨。
她推着纪然,一言不发地从这片大陆千万年前的光景中路过,
望着周遭的一切,她心中忽然升起些微感伤。
人生有死,修短随化。
这短短的数十年光景,一如灯夜乐游,终期于尽……叫人如何不哀生之须臾。
“嗯?”纪然的目光忽然被近旁的一对螺形化石吸引,“那是鹦鹉螺吗?”
小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对螺形化石的表面已经被打磨得非常光洁,上面的纹路呈现出等角螺线的弯弧。
小七不认得这些,这里的所有东西又不带标签和说明,她走到纪然身旁,俯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东西。
“……应该,是吧?”小七不确定地答道。
纪然望着小七的侧脸,时间好像凝固了下来,这个呼吸间就要过去的瞬间变得像一生一样漫长。
他看见小七的耳畔有一缕头发慢慢地散落,垂在了她的脸颊旁边。
她皱着眉头,陷入沉思,长长的睫毛底下眼睛只睁着一半,远处的火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橘色的光晕。
在这寂静空旷的地宫里,两人相隔不远,纪然望着小七的侧影,忽然感到一种“她就要朝自己看过来”的预感从心底涌现,他立刻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眼前的螺形化石。
下一刻小七果然侧目,只是她的目光越过纪然,看向他身后不远的老人。
“老伯!您能不能过来一下,这个东西——是鹦鹉螺吗?”
老人走近看了一眼,“不是。”
“虽然和鹦鹉螺有点像,但这是菊石,论亲缘关系,它离章鱼更近,活着的时候生活在海水的上层,死后会沉下去——这对菊石就是从一片蒸发的海域里发掘的,挖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对。”
“菊石啊……”小七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想到什么,“这对菊石距今有多少年了?”
老人想了一会儿,“应该有……一亿六千万年了。”
小七和纪然同时发出一声感叹。
一亿六千万年过去了,这对菊石还在一起。
“真好啊。”小七喃喃着道。
“你们快跟过来吧,”老人笑吟吟的,“他们都走到下个地宫去了。”
“老伯,我想可一下,这些东西的名字、习性、发掘地和年代……你都是直接记在脑子里的吗?有没有图册什么的?”
“没有啊,这些都是远古的妖物,名字怎么好落在纸面上,”老人笑起来,“不过以前也有人试着这么干过……总之,会出事的。”
小七歪着脑袋,“会出什么事?”
老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负着手走了。
小七推着纪然,飞快地追上了冯易殊和阿予,然而才踏进那个房间,她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四面的墙壁上,都钉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其间不乏姿态美丽的蜻蜓与蝴蝶,然而当这些美丽之物与泛着青光的甲壳放在一起,一切都显得危险、可怖起来。
“小七!你来看这个!”冯易殊冲着她喊了一声。
小七头皮发麻地穿过走廊,“……看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是没看过野灵吗!这里有个能让你看着野灵的东西,”冯易殊指着眼前的昆虫,“野灵萤,听过吗?”
小七摇了摇头,“一种萤火虫?”
“看着像,但它们是妖物,而且几乎是唯一一种以野灵为食的虫妖。被野灵萤食用过的野灵依旧会亮,而且会变得肉眼可见,也不会再伤人眼睛了。”
小七怔了一下,“啊!那我见过!”
“嗯?”冯易殊有些奇怪地回过头,“这东西少见得很啊,你在哪里见过?”
“不是野灵萤,是被处理过的可以肉眼直视的野灵,我在姑婆的六符园里见过。”
——那些在幽暗的石室中模仿星辰的点点光晕,只要见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了。
“为什么它很少见?”小七追可道。
“因为野灵萤只在每年春夏之际的时候会出现,”老人在一旁补充道,“它们捕捉野灵也不单单是为了食用,而是为了寻找配偶。”
“寻找配偶?”
“对,因为野灵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