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嫣一时没有听懂魏行贞的所指,直到不经意地向他眼中投去一瞥,才忽然有些清醒过来。
魏行贞望着她,目光像一只淋了雨的小狗,又像是受了什么委屈,闹着别扭的小孩子,用热切又不安的目光凝视着她,盼望着她。
此刻被冯嫣抱在怀中的大尾巴,也有些控制不住地轻轻晃动。
冯嫣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她笑盈盈的,装着一张睡意惺忪的脸,抬手轻轻摸了摸魏行贞的脸颊。
“什么啊……魏大人是准备好什么了?”
冯嫣的声音温柔轻盈,又好像带着一点嘲弄。
魏行贞将冯嫣的手从脸上抚去,却又紧紧抓牢了她的手腕,将它按在近旁的地面上。
冯嫣微微笑着,眼睛却望着别处。
魏行贞感到冯嫣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两人紧扣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不知名的鸟雀在窗外深秋的树桠上呜咽,近旁桌案上的灯火不甚安分地跳动着,两人卧在一处,好像都被这昏黄的灯火浸透了。
魏行贞有些苦恼地低下头,轻轻靠在了冯嫣的额头上。
他看出冯嫣早就已经对自己洞若观火,只是仍在佯作不知。
他本想也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问题,像上次一样——然而他办不到了,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完全陷落,比起若无其事地强撑着接一些嘴硬的话,他只想直接投降,好让自己更快更彻底地跌进眼前的温柔乡。
羞赧和热情同时从魏行贞的心底升腾,他在一阵迷乱的思绪中沉默不言,直到冯嫣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脖子,再一次将他仰面掀翻在地上。
冯嫣的眼中此刻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她按着魏行贞的胸膛,居高临下地望着因为激动而任由自己摆布的丈夫。
她眼中的笑意渐渐变深,目光也变得危险锋利,像一个天然的猎手望着落网的猎物——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所以就闷声不响地看着魏行贞一个人纠结挣扎。
魏行贞轻轻咬住了自己的牙齿,彻底躺平。
——他不知道有多怀念冯嫣此刻的表情。
他甚至带着几分羞耻心昂起了脖子,闭着眼睛将自己所有的要害都展露在冯嫣的面前,期待着她的手指和亲吻。
然而院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冯嫣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侧头望向声音的来处,“谁啊……”
“阿姐!”冯易殊的声音穿过了院门,“是我,开门啊!”
……
三人对坐饮茶,冯易殊望着眼前的姐姐和姐夫,总觉得今晚这个气氛有点不对劲。
半月前平妖署在离洛阳六十多里地的山林中捕获一只七百岁的兔妖。他分得了兔妖腹部的一大块妖皮,今天刚刚制成了两件冬日的短袄,一件刚刚送去了小七那边,还有一件则拿到了冯嫣这里。
魏行贞铁青着脸,全程一言不发。
冯嫣正在煮茶,低声让魏行贞去帮忙拿个什么东西,魏行贞起身离去。
趁着这当口,冯易殊稍稍靠向姐姐,“……你们这是吵架了吗。”
冯嫣望着锅中微沸的水,脸上带着某种难以捉摸的微笑,“没有。”
冯易殊看着不远处魏行贞翻箱倒柜的背影。
“那我看姐夫今晚脸色怎么不太好……”
冯嫣忍着笑,一本正经道,“他今天……身体略感不适。”
“啊……”冯易殊发出一声九曲十八弯的感叹,“身子有点虚是吧……阿姐早说啊,我们平妖署的药材库,比太医院的都全,姐夫要是要抓什么药,和我说一声就是了。”
“好啊,”冯嫣将沏好的茶放到冯易殊的身前,“替他谢谢你。”
“这有什么,刚好明天那位梅先生要来,让他也顺便给姐夫瞧瞧吧,”冯易殊话说到一半,见冯嫣表情也有点奇怪,“阿姐……你笑什么?”
冯嫣哈哈笑出了声,“我想起了……高兴的事。”
这一天,冯易殊在冯嫣的小院里又坐到了深夜才离去,魏行贞耐着性子听他讲了一大堆这几天平妖署里的奇闻逸事——诸如一直潜藏在深山的妖物近日罕见地出现在了某某山麓之中,反而是一些原本应该在秋日里囤积过冬食物的山鼬、青鼠等小妖少见了很多。
农人都有些好奇,说今年大仙大概是都吃饱了,也不来地里偷粮食了。
冯嫣也不催,仍像往常一样听着冯易殊的唠叨,时不时还揪着细节追问两句,一旁魏行贞早就想赶人了,然而见两人似乎很有兴致,又强行按下了把冯易殊丢出去的心。
临走的时候冯易殊一拍脑门,说“哎呀都这么晚了!打扰你们休息了!”,听得魏行贞额上青筋凸起。
他送冯易殊到院门口,低声道,“五郎。”
“嗯?”
“以后我和你姐姐在家的时候,夜里过了戌时,就别来了。”
“……为什么?”
魏行贞皱起眉头,“你好好想想为什么。”
冯易殊前脚踏出了院门,后脚魏行贞就毫不客气地把门闩了起来。
冯易殊莫名其妙地在秋风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啊——”地一声,反应了过来。
……
次日一早,魏行贞照例从地铺上醒来,还是不高兴。
他侧身望向床榻上还在睡梦中的冯嫣——昨天等两人再独处的时候,冯嫣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说“太晚了,休息吧”。
被冯易殊那么一搅合,他也没了兴致,但这会儿余怒未消,他还是想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