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的这些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是真话还是假话,你回去问问冯嫣就不好了吗?”岑灵雎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你们冯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会演,你姐姐还带你上山来玩?我看她是想趁机把你推下山报当年的仇吧!”
“你住口!”小七厉声喝止,“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姐姐更不会!”
“那你去和你姐姐对峙啊——!”岑灵雎的脸紧紧地抵靠在栅栏之间,“你敢不敢?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小七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她听见自己骤然变得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脑海中好像泛起一阵刺耳的弦音。
在这个被突如其来的往事所恫吓的瞬间,她甚至觉察不到自己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是觉得四肢有一些僵硬,动作有一些无措。
想要反驳。
但每一句在脑海中飘过的话都让一切变得更加苍白。
看着小七欲言又止,岑灵雎久违地感受到了怼人的畅快。
她笑起来,并望着冯婉在自己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
后半夜,天空下起小雨。
小七一个人躺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屋子没有关窗,有雨雾顺着风从窗口阵阵侵入,这清凉让她觉得刺骨。
她抱着被子,紧紧闭着眼睛。
三千岁跳上窗沿向外眺望——主要是望向魏行贞那边。
今晚回来的这个魏行贞气息有点奇怪,虽然它一下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怪。
它回过头看了看夜里回屋以后就突然蔫了的冯小七,有些烦躁地吁了口气。
三千岁坐在窗台上,抬起后脚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也不知道是夜雨带来的沉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从今天入夜开始它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有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从山林的深处传来。
这种感觉让它莫名不适,让它想要远远逃离这里——事实上,从天箕宫的窗口往下俯视,今晚已经有数不清的飞鸟走兽逃离了这里。
它们大都是在山野之中有了一点点浅薄修为的生灵,因而同自己一样,提前觉察到了威胁。
这种压迫感,和不久前在山庙时被冯嫣捉住的感觉有种微妙的相似,只是这一次更加强烈。
直到此刻,三千岁才真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种可能。
——这压迫感的源头……是冯嫣吗?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立刻就在脑海中像一道惊雷一样炸响。
是冯嫣吧!
天啊,这就是冯嫣认真以后的气息吗……
三千岁顿时慌得不行——身体的每一分本能都在警告它快跑,但残存的一点理智又在提醒它,要是这次跑了又被抓回来,那等待着它的,恐怕就不是口头警告那么简单了。
小狐狸像是一只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小狗,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完全静不下来。
它时不时望向山林的深处,望向这股压迫感的源头。
——要是这个叫冯嫣的女人,和魏行贞两个人放手打一架,谁会赢?
想到这里,三千岁忍受着惶恐抱住了脑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类!
“三千岁。”卧榻上的小七终于往小狐狸这边看了过来,“……你也睡不着吗。”
三千岁吐着舌头喘息,它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一种横竖都是死的危险里,哪里还有心思再和睡不着的小姑娘聊天——
但小七将三千岁抱了起来。
小狐狸的皮毛油光水滑,好像一只天然的暖手袋,小七带着它重新回到了床上。
三千岁这时才突然发现,冯小七也在发抖。
它有些奇怪地转过身,把爪子拍在小七的脸上,凑上去嗅了嗅——你抖什么抖,难道你也是个妖怪,会怕冯嫣?
小七握住三千岁的爪子,将它重新翻了回去。
三千岁蜷着脚,不敢乱动。
虽然看起来冯小七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但这家人实在太深藏不露了。谁知道要是自己不听话,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话,她的呼吸带着一些克制的哽咽。
她回忆着刚刚来到这里时的情景,回想着最初与冯嫣相识的画面,还有这段时间以来,魏府上下对自己展现出的某种提防和不欢迎。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小七有些难过地捂住了眼睛。
但阿姐她……
阿姐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
祈福祭坛最高处的眺望台上,冯嫣两脚悬空,侧身坐在雕着流云纹饰的玉石板上。
她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渊,前方是殉灵人腹地的丛林。
雨水早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但她口中轻轻哼着歌谣。
“素履之往,愿独行也。”
“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她的目光带着某种温和的意味,再次落在不远处的丛林之间,好像丝毫不介怀这个雨夜的潮湿和寒冷。
对冯嫣而言,这样的夜晚始终可遇而不可求。
虽然先前在姑婆视野中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妖和那阵金色的浮砂至今都未曾出现,但她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里与别处的不同。
在上一次与伪鸾对峙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一个事实:
每当这些力量充沛的大妖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它们强烈的存在感几乎能够涤荡山野之中所有其他生灵的气息。
——也包括“人”的气息。
于是天地之间,一片清明。
在遇见魏行贞以前,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