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诏狱,就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空荡荡的,但现在却已经填满了犯人,这段时间锦衣卫四处抓人,朝堂上人人危,能被抓到这里来的,几乎全都是以前的权贵,但现在却沦为阶下之囚,这也让不少人怨气冲天,被抓进来后一直叫骂个不停。
而在诏狱的东南角,这里有一座单独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小房间,里面的被褥用具一应具全,甚至连三餐都由狱卒精心准备,丝毫不敢怠慢里面的犯人,因为里面的人正是号称大明第一开国功臣的李善长。
相比其它犯人的暴躁,李善长却显得十分冷静,自从被带进这个牢房后,他就一直静静的坐在桌子后面,一张苍老的脸上无悲无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时间到了下半夜,诏狱中的犯人也都喊累了,嗓子也喊哑了,这里可不是他们家里,更没有人伺候他们品茶润嗓子,所以不少人都安静下来,有些心大的,更是干脆睡觉去了。
不过也就在这时,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却亲自来到诏狱,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陪着一个身材高大,黑袍罩头的人进到诏狱,并且亲自引着他来到李善长的牢房外。
“打开吧!”黑袍人吩咐道,从他苍老的声音中也能分辨出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
毛骧恭敬的答应一声,随即亲手打开牢门,然后将手中提着的食盒奉上,老者伸手接过,迈步走了进去,毛骧则亲自守在门外。
“你来了。”桌后的李善长头也不抬的道,进来的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光听他的脚步声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事实上他也一直在等着对方。
黑袍老者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随后脱去黑袍,正是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
“你要走了,我来送你一程!”只见朱元璋伸手打开食盒,然后把里面的几样小菜摆在桌子,最后又从里面拿出一壶好酒和两个酒杯,并且还亲自给李善长倒了杯酒。
桌子上是两凉两热的四个小菜,分别是炒豆腐、炒青菜、蒜泥白肉外加一道凉抖黄瓜,李善长看着这四道菜愣了一下,随即又闻到一股酒味,这让他的脸上竟然难得的露出几分笑容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些!”
只见朱元璋也叹了口气道:“当初你投靠我时,我第一次请你喝酒,咱们吃的就是这些菜,当时你们二人畅聊天下大势,那时的你神采飞扬,让我也极为佩服,而你日后的表现也没有让有失望,我能打下这天下,你当属首功!”
李善长并不作答,而是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入口中,随后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但随即却又摇了摇头道:“菜还是当年的菜,酒也是当年的酒,可惜却没了当年的味道了。”
“人变了,心也变了,自然也就尝不出当年的味道了。”朱元璋也吃了口菜,随即点头赞同,但紧接着他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你后悔吗?”
“没什么可后悔的!”李善长给自己倒了杯酒,再次一饮而尽道,“自从被关到这座小小的牢房后,我一直在考虑着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有结果吗?”朱元璋停下筷子再次问道。
“有!”李善长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三十七年前,我遇到正准备攻打滁州的你,当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从那时起,我就决心全力辅佐你,而你也同样没让人失望,扫平群雄、驱逐蒙元,成就了千古以来未有的伟业!”
李善长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这才接着又道:“在你登基的那天,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而你也开始学着做一个皇帝,并且越来越出色,甚至远超我的想像,可以说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而我……却在权势中迷失了自己,忘掉了自己臣子的本份!”
听到李善长的这些话,朱元璋脸上也露出复杂的神色,不知从何时起,他对李善长就越来越不信任,甚至觉得他越来越愚蠢,再也没有当年跟着自己打天下时的精明,可是今天李善长在失去了所有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这才是自己心中的那位大明宰相!
可惜这一切都来的太晚了,如果李善长能早几年醒悟过来,恐怕他们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不过李善长在说完这些后,却显得十分冷静,只见他伸手想要给自己再倒杯酒,却被朱元璋抢了先,然后亲自给他倒了杯酒。
李善长也没有客气,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随后这才开口道:“祺儿还好吗?”
“还好,我准备让他与临安去江浦居住!”朱元璋实话实说道,李祺娶的是他的长女临安公主,对于这个女婿,朱元璋也是网开一面,并没有将他抓到诏狱问罪。
“那就好!”李善长缓缓的道,只是平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不忍,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儿女们恐怕也要受牵连,唯独身为驸马的李祺应该可以逃过一劫,倒也算是给他们李家留下一条血脉。
“你怎么不问问李节一家?”朱元璋忽然问道。
听到李节这个名字,李善长脸上也露出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缓缓的道:“这小子简直就是个妖孽,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孙子?”
如果放在以前,李善长可能并不会对李节说出这样的评价,可是在被关押后,他把李节从头到尾的表现仔细的考虑了一遍,结果越考虑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