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笑着都一起往作坊走,离的近些,就是感觉温度比旁处要热的多。
已经交五月,农历五月已经颇为炎热了,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收麦子了,然后就是种稻米。
江南地方的话,到七月是收第一季早稻,然后再种一季晚稻,一年两熟田亩又高产,在嘉靖年间疏浚过太湖和几条重要江河之后也没有了水患,日子要比江北地方好过的多。
江北这里,在黄河夺淮入海之前也是好地方,田亩纵横,境内过了徐州就没有山地,大片的平原区域水网纵横,如果不是隔几年就闹一次水灾,未必也就比江南差多少。
最少汉唐之际的扬州可是重镇,地盘也比现在大的多,那时候江北的扬州可是天下第一富裕所在,所谓的扬一益二,不光是经济上的,还有军事和政治上都相当重要,相形之下,现在的淮扬地方也是要紧,但论财赋之力,确实是比江南差的远了。
闵元启等人在河边沿着夹堤走路,一路上田亩里麦子已经接近成熟,长成了青黄之色。
河沟里的水草芦苇冒起老高,一片绿意昂然景像。
这个时候,河边大片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向着闵元启问好,有不少人闹腾腾的跪了下去,就把脑袋触在地上,这是向闵元启行顿首大礼……
“父老们免礼了。”闵元启心神一阵畅快,适才想起弘光登基和清军入关的郁闷心理,此时也是被一扫而空。
不管怎样,要对的起这一方水土。
这里是闵元启的根基,是他起家的根本,也是闵家世世代代卫护的地方。
不到万不得已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就算将来真的要走,也得替这里打下富足和自保的底子。
闵元启知道,清军纵然在一年后南下,但满洲八旗在一片石之战和潼关之战,河南大战,还有湖广荆州之战都折损了不少兵力。
满洲八旗入关时是七万人左右,到顺治五年前后,成丁猛然就降到了五万人。
足足少了两万丁!
这是什么概念?
死的这么多人当然在和大顺军主力和残部交战时死的。
顺军在入京之后的表现确实令人大跌眼镜。
在朱仙镇破十四万明军主力,虽然当时的明军主力是二线部队为主,不能和松锦之战的明军一线主力相比,但主力会战,赢了就是赢了,李自成的老营兵到了崇祯十四年之后也算是真的打出来了。
后来屡破名城大邑,获资财养兵,顺军主力老营兵也是达到了二十万人左右的规模。
其中李自成身边的六万多人是真正的百战精锐,击败孙传庭,一路破城北上直到京师,靠的就是这支老营兵的战力。
再下来就是刘芳亮所领的河南至北直部的兵力,也有五六万人。
然后是白旺等人在湖广所领兵力,人数最多,虽是战兵人数却是最少。
郝摇旗,袁宗第,李过等人所领兵力也是较为精锐。
从京师到关中,再到湖广,闯军面对的是八旗和三顺王的主力,虽然屡战屡败,李自成不失雄心壮志,多次战败还是矢志不移,与清军多次会战。
这一点来说张献忠就差的远了,刚与豪格部交战,一箭中了要害,大西军未经苦战就脱离战场,直接逃至云贵发展。
李自成遇害之后,顺军残部还有十几万人,当时南明弘光朝已亡,顺军残部与南明势力合作,在湖广地方与清军多次交战,多有斩获,甚于有好几次机会复湖广全境,可以控制长江上游。
都是南明的那些君子们,宁愿相信屁用不顶的官兵将校,也不敢放手用忠贞营的顺军将士,一直待孙可望投降,大西军独木难支,忠贞营的将士还在湖南坚持多年,直到康熙年间李来享等人被杀,顺军的余烬才被彻底歼灭。
闵元启至此已经有所感觉,顺军主力其实在一片石损耗大半,后来靠其余兵马仍然是能使清军减丁这么多。
到顺治五年后,除了驻防南京的四千多满洲八旗,此外就是杭州等要害地方有满洲八旗驻防,整个南中国的满洲八旗才一万多人,剩下的三万多丁在北京驻防。
这些“丁”不过就是指男子成丁,从十五到六十都有,真正的精锐主力,满洲八旗始终不超过三万人。
诺大中国,只要再多出一些豪杰志士,难道就真的忍看华夏再复陷胡尘?
多铎领兵南下时,跟随兵马才一万多人,光是徐州高杰和淮南刘泽清两部就有十几万人,加上刘良佐二十多万人,黄得功七八万人,南京城中操江精锐一万多,京营十多万,这么多兵力,岂料是个个孬货,要么为虎作伥,要么内战内行,外战毫无用处,空负虎将之名。
只要这几个外藩稍有一个象样的,南京不那么快失陷,南明也会在后来打了几十年,始终就差了那么一点扳不回来。
要不是有南京和江浙地方的赋税,年年征战,清廷早就撑不下去了。
在河岸边行走时,看着一个个跪下去的身影,看着一张张面带赤诚,向着自己致谢的脸庞,闵元启内心也是无比的复杂,甚至是心神激荡。
有兵,有粮,有人,有地利,难道真的就只能造船放洋而逃?
可能闵元启自己都没有意会到,随着自己实力的增强,甚至在一年后实力不逊于江北诸镇,他的心思已经是起了微妙的变化,哪怕还没有痛下决心,但已经不是几个月前一心想积攒家底逃亡的闵元启了……
“大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