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区中,交易正在进行,双方情绪稳定。
交易的事自有老把式负责。交易还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那一套,围过来的哥萨克始终要有人盯着,这些哥萨克趁人不注意就会偷走一袋子货。
乱哄哄的交易场所看起来很和谐,靠的不是双方的道德,而是靠着商队里的火枪、和俄国维持秩序的军队。
刘钰则是悄悄地观察着远处的棱堡、哥萨克手里的武器。
差距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些哥萨克手里也不全是燧发枪,还有很多用的是火绳枪。
远处的棱堡里应该有大炮,但是不知道口径,也不知道部署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俄国人在这里有多少兵,野战的话,哥萨克不行。但要是守城的话,这些哥萨克都是些大麻烦。
除了这些俄国人,这里也有不少归化东正教的梳着金钱鼠尾的通古斯人,一些哥萨克也梳着类似的发型,略有区别,但也不大。猪尾巴似的辫子在脑袋前后晃着。
不断有人涌过来,询问商队里有没有酒。
刘钰把老把式叫过来,小声道:“你就说,下一次我们会贩卖一些烈酒。车里还有酒,你拿出来几种,让他们喝一些。假意询问他们下一次我们该贩卖哪一种?他们能接受什么价位?城堡里大约有多少人一次能买多少酒……”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老把式也是个老油子了。当年在蒙古,也曾用芥菜籽假装是大黄的种子,坑过没见过大黄种子的俄国商贩两千多卢布。
这点小心思自然知晓,冲着刘钰微微点头,示意明白了。
从车里取出来几瓶酒,拿出来几根咸菜,找了车队里几个能喝酒的。
就在车队旁围坐下来,招呼过来几个哥萨克。
那些哥萨克见了酒,就像是蚊子见了血,呼啦啦地围过来一群人,开始闲扯。
喝到兴处,几个哥萨克脱掉了上衣,就在雪地里翩翩起舞,跳的像是要把脚后跟甩到脑袋上。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多口便杂,乱说的话也就多,透出的消息自然更多。
刘钰激情助兴,当场唱了两句俄国民歌“小苹果”,正合这些哥萨克的舞蹈节拍。
“小苹果、小苹果,一半青色一半红。青色只是暂时的,早晚一定会变红。”
“青苹果、青苹果,你要滚到哪里去?要是滚到了契卡那,肯定再也回不来。”
几个跳舞的哥萨克也听不懂歌词,更不可能明白契卡为何物。
只是觉得这曲调很熟悉,节拍也对,跳的更加起劲儿,拍着手跟着喊“契卡……哈拉哨。”
跟在刘钰身边的人也听不懂,除了听不懂契卡,也不知道啥是苹果,因为这时候诸夏还没有苹果这种植物。
只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老把式来到刘钰身边,悄悄说道:“打听的差不多了。城里一共大约五百兵丁。两百多哥萨克,还有八十多个军队的,剩下的都是附近部落里的人归化的。有哥萨克说,那艘船是今年刚建成的,有人要乘船出海。”
五百多人?
刘钰有点头大。
堡垒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布置,俄国人很小心,连交易区都是在堡垒的外面,估计混进去也不容易。
正琢磨着,就看到旁边的几个人眼神朝着远处瞟去,伸出手指指点点,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刘钰回头一看,一个黑黢黢的黑人,穿着一身俄国的军装,正朝这边走过来。
给老把式使了个眼色,示意就别问那些敏感的话题了,自己也回头盯着这个黑人。
前世见的多了,可在这种苦寒之地、白雪皑皑的地方,真的见到了一个黑人,即便猜到了这个黑人的身份,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瞟了一眼后面不能进入的棱堡,刘钰也是艺高人胆大,冲着那个黑人说了一句此时还算不上侮辱性词汇的本源拉丁文。
“内哥?”
身旁的骄劳布图却听成了“那个”,顺着刘钰的目光看去,心想哪个啊?
北方口音的那个就是内哥,据说北方某大学爆发过一次篮球场斗殴事件,因为篮球场的北方人口音一直在喊“防那个、防那个”,而能把大鹅念成大呢的口音听起来就是“法克内哥儿、法克内哥儿”。
此时这个词只是单纯的拉丁文“黑色”的意思,汉尼拔微微一怔,径直朝着刘钰走过来。
每一次有商队来这里,他都会和商队的头领闲聊几句,探听一下中国或者朝鲜的情况,积累成情报。
从帽子上也可以很容易判断出来,这一波商队的头领是谁。来过不少的商队,既有朝鲜的,也有中国的。
懂俄语的商队不少,可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拉丁文,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他“内哥”。
他在西欧留学多年,这种上流社会装x必须要会的语言自是熟悉,否则也没办法在沙龙里和伏尔泰等人谈笑风生。
走到刘钰身旁,用拉丁语询问道:“你会拉丁语?”
既是刘钰主动喊的“内哥儿“,自然也不否认。
本就想和这人搭话,最好是话到投机处,能套一些有用的东西。
在开口之前早已经编好了故事,先是奉承一般地吹了两句。
只说都以为俄国人都是哥萨克一样的蛮子,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会遇到个懂拉丁语的。
又问了问这人的名字,更是吹捧了一番迦太基名将汉尼拔。
又故意问他汉尼拔是不是黑种人?
几番鬼扯,汉尼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