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昔日的魏国都城,今日的河东郡首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的失去对于秦军而言,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承受的代价。
卫庄的消息要比秦军的军报快上半个时辰,当军报摆上吕不韦桌案的时候,相邦府中一众幕僚已经聚集了过来。
一众人聚集在巨大的沙盘前,研究着此刻的对策。
吕不韦则坐在一旁,看着身前大厅中幕僚在走来走去,翻阅着宗卷,打着算筹,有些头疼。
安邑的地理位置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其中储存着的粮草,如今已经被庞煖所得。
无论是再怎么厉害的将军,再精锐的兵马,没有粮草,那么也不会有所作为。
吕不韦之前并不在意,那是因为五国合纵,大量的粮草都运往函谷关的联军主力。庞煖的一支偏师,即使再怎么精锐,可粮道拉得太长。
秦军只要守住安邑、蒲坂两座重镇,维持住这个底线,那么庞煖的军队就相当于被锁在了河东,最多只能在附近的城邑讨些便宜,只待时日一久,自会退去,进不了关中。
一众幕僚终于推算完毕,将所得的结果呈送到了吕不韦案桌前。
“相邦,庞煖军所得粮草,至少可以维持二十三日。”
吕不韦对于这结果并不满意,看向了桌案前的幕僚。
“多者呢?”
“一月有余!”
吕不韦面色不善,怒气蓬生,一手拍打桌案。沉重的声音回荡在屋室之中,吓得一众幕僚立刻跪了下来,躬身请罪。
“一月有余?余下多少?”
此刻对于吕不韦来说,一个精准的数字至关重要,因为多一天,少一天,都可能影响如今的局势。
“相邦恕罪,联军粮草情报未知,我等也无法推算具体时日。”
吕不韦一挥手,大喝一声。
“都退下去!”
一众幕僚得了此言,如蒙大赦,惦着脚尖,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谁都知道此刻秦国相邦心情不好,在这个时候得罪他,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房中变得空寂,吕不韦敲打着桌案,心中盘算着。
以五国联军之力,到出皮牢的时候,庞煖军至少还留有十五日的粮草。
后五日,安邑下。如果庞煖在夺下安邑的同时,派兵在周围的城镇掠集粮草,那么至少还有十日到二十日左右的空间。
以最坏的情况打算,庞煖军的攻势,至少还可以维持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想到这个数字,吕不韦的面色更加不善。
掩日的出现让吕不韦转过了头,问了一声。
“如何了?”
安邑是怎么丢的,这个问题比眼前的麻烦更让吕不韦在意。
“庞煖令一千赵军先锋在安邑城前挖掘壕沟,做攻城之状。河东郡守以为有利可图,率军而出,想要歼灭这股先锋,重挫联军气势。谁知道庞煖亲自督阵,于阵前斩杀河东郡守,直接夺走了安邑。”
“贪功!”
吕不韦愤怒地说着这两个字,可掩日却是不以为然。
秦军将领谁不贪功?
在巨大的优势下,河东郡守不率军出击,而是看着赵军完成攻城准备,那才是傻子。
只不过,技不如人罢了!
吕不韦痛斥着这个猪队友,抒发心中不平之气,可是冷静下来,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以一千卒败安邑守军,这个庞煖,还真是让人惊讶啊!”
历来诱敌之策,如果稍微不慎,那就是自蹈死地。
庞煖以联军统帅之尊,行此险策,用兵之道尚在其次,其手段之险绝,立功之心切,实在让吕不韦有些心寒。
这是个不要命的人!
“罗网组织了几次行动,想要烧毁联军的粮草,可是庞煖防范甚严,并没有成功。”
“本相知道了。”
对于罗网近来的表现,吕不韦已经是越来越失望了。
“还有一个情报,赵爽并不在庞煖军中。”
“赵爽?”
吕不韦本想要诉说着下一个话题,可是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滞留片刻。
“他在哪里?”
“在庞煖打下安邑前,赵爽便与庞煖分开了,此后,踪迹不明。”
吕不韦的心中莫名有些烦躁,挥了挥手。
“无论如何,只要蒲坂还在手中,庞煖就进不了关中。你去告诉桓齮,他这一万军不能动,便是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守住两月,将庞煖拖在河东。”
只要蒲坂还在秦军的手中,那么庞煖的大军就绕不开这颗钉子。如果他敢渡河进攻关中,就会被切断粮道,全军覆没。
“另外,你亲自前往河东,协罗网助桓齮守城。如果蒲坂丢了,罗网也不必再存在了。”
吕不韦以大秦相邦之威势,便是掩日,也不敢轻易违逆。
“是!”
“不必了!”
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卫庄出现在了吕不韦与掩日面前。
“卫庄,你什么意思?”
掩日看向了卫庄,质问着,话语之中隐隐带着几分不满。
“赵爽领着一支偏军,一日夜疾驰两百里,渡过了夏阳津,夺了临晋关。趁着蒲坂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带着手下数百人乔装成秦军的运粮船队,骗过了桓齮,与庞煖里应外合,夺下了蒲坂。”
卫庄一字一句,将前方的军情诉说。没有一点修辞,可任谁都能够感受到前方如火如荼的战事是何等激烈。
“庞煖!赵爽!”
念着这两个名字,吕不韦站了起来。没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