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阳光洒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校场上,五十名解烦营士卒立成一个方阵,静静地看着与孙秀并肩而来的如画。
胡姬不稀罕——武昌城有很多,著名的昭君舫就是以胡姬多而美著称——但擅长武艺,能被孙鲁班公主奉为座上宾的胡姬很少,其稀罕程度不亚于勇武不让须眉的孙夫人。
刚被解职的前队率朱英站在队列中,满怀敌意的眼神在如画的身上来回扫视。她是孙夫人的婢女出身,辛苦多年,总算熬到了队率,没曾想孙鲁班一来就撤了她的职。
她曾向孙夫人投诉,但被孙夫人一句话驳回了。
谁让你输给孙秀了?军中以强者为尊,你技不如人,就乖乖的做下属。哪天能打赢孙秀,你再做队率。
朱英不服。她只输了孙秀一合,差距并不大。如果孙秀不是孙鲁班的贴身侍女,她甚至不会输。只是木已成舟,她也只能接受现状,等机会再说。
看到孙秀请一个胡姬帮忙坐阵,她暗自冷笑。说到底,孙秀还是太年轻,没底气,不得不请人帮忙。可是请谁帮忙不好,非要请一个魏国降人的婢女,而且是个胡姬。
朱英摩拳擦掌。机会来了,就要紧紧抓住。她不能对孙秀出全力,却无须对孙秀请来的胡姬出重手。
几句寒喧过后,孙秀刚刚宣布如画的身份,朱英就大声表示反对,向如画发起挑战。
孙秀很不爽,正欲喝止,如画拽住了她,愉快地接受了挑战。
两人客套了几句,拔刀交手。面对朱英凶狠的进攻,如画双手持刀,左拨右挡,看似惊险无比,却轻松地将朱英的攻击一一化于无形,甚至没有移动一步。当朱英因连续的进攻导致气息不畅,攻势出现了脱节时,她顺势抢入,膝顶肘撞,瞬间将朱英打倒在地。
众人看傻了眼。胜负分得太快,几乎没有人能看清朱英是如何被击倒的。
朱英也不明白,起身再战。
如画从容应战,接连击倒朱英七次,而且越来越轻松。最后几乎不给朱英进攻的机会,抢先出击,用同样的招式,却屡屡奏效。不管朱英如何防守,她都能在两合以内抢入朱英中门,正面击倒。
朱英被打懵了,其他人也懵了,包括孙秀在内。
孙秀向知书、如画讨教过武艺,甚至学过如画刚才用的招式,但从如画手中施展出来,与她施展出来,完全是两个效果。
面对众人敬畏的眼神,如画谦虚地说,不是我的武艺有多好,而是我练的武艺本来就适合私斗。你们练的是战场武艺,更适合结阵而战。上了战场,你们的武艺更有用。一对一的私斗,我更有优势。
众人似懂非懂,大多数人没有这样的概念。但是随着如画的讲解、演示,他们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区别。朱英后悔莫迭,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会挑战如画,简直是自取其辱。
朱英沮丧,孙秀却大喜过望。她热情的款待如画,正式请如画帮她训练部下。
如画委婉的拒绝了。知书受伤,行动不便,我要照顾主君的起居,没时间训练你的部下,只能偶尔过来看一看。如果你有空去院里,我倒是可以和你切磋,遇到主君心情好,或许他会亲自指点你也说不定。
孙秀很遗憾,却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向孙鲁班请示。偶尔偷偷去曹苗住的小院可以,经常去,必须得到孙夫人的允许。
如画大显身手的事很快就传遍了解烦营中军,传到了孙夫人的耳中。
孙夫人仔细询问了朱英后,又叫来了孙鲁班。她听孙鲁班提起过这事,却没仔细问。在她看来,个人武艺再强,上了战场也没什么用,好勇斗狠的往往死得很难看。
类似的经验数不胜数。
她感兴趣的是两种武艺的区别,这很有创见,让人眼前一亮。
但孙鲁班却对曹苗的武艺赞不绝口,尤其是提起那次曹苗演武,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几乎用尽了她所知道的好词,将曹苗夸上了天。
孙夫人忍不住笑意。“真有这么好?”
虽然觉得在孙夫人面前夸一个男子不太合适,孙鲁班还是用力的点点头。“姑姑若是亲眼见了,就知道我句句属实。”她想了想,又道:“他说他的志向不在杀人,而是以武入道,我觉得不像是虚妄之言。”
“以武入道?难不成他还能成仙,御风飞行?”
孙鲁班讪讪地笑着。“他倒是没这么说。”
孙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笔墨,若有所思,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如画的表现让她想起了那个曾入武昌宫的胡姬。虽然她不知道那人是妙琴还是玄棋,却可以肯定是曹苗的部下。有这样的人隐身武昌,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她一直在追查这两个人,却没有任何收获。
原本她以为只是运气不好,还没发现线索,现在却有点明白了。恐怕不是运气好不好的问题,而是那两人身手太好,她手下的解烦兵根本不是对手,更别说校事署的那些人了。
城中追逐,是没有时间排兵布阵的,大多是人的短促交手。当双方的武艺相差无几的时候,解烦兵还可以一边拖住对手,一边呼唤援兵,四面包抄,以众凌寡。可若是双方武艺相差太大,解烦兵会被瞬间击倒,就被朱英被如画击倒一样,根本来不及呼叫增援。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算她将手下所有的解烦兵放出去,也未必能抓住那两个胡姬。
这不是她熟悉的战斗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