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宫外,孙鲁班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随从,快步向宫门走去。
知书没有跟进去。她与孙鲁班的随从一起,静静地站在宫门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吴国官员。她与如画轮流随侍孙鲁班并非曹苗的无奈之举,而是精心设计的计划,一步步引孙鲁班入彀。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留意观察,做曹苗的耳目、手足。
曹苗在西施舫,以吸引吴人的注意力,他们就是曹苗伸向四方的触手。
新年将至,各州郡的文武官员齐聚武昌,武昌宫外热闹非凡,无数人在等待吴王接见。他们聚在一起,闲谈消遣,难免涉及吴国朝野。知书不分重要与否,一律记下。
没过多久,又有几匹马飞驰而来,径直来到知书面前。
知书看得分明,嘴角微微一挑。主人说得对,她一露面,孙夫人的人就会出现。
来的是时沙。
孙夫人所属的解烦营全员出动,一边找了几天,连曹苗的影子都没找到。孙夫人的怒火达到了极点,时沙、时诺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没日没夜的搜索,依然无济于事。
时沙正为今天怎么交差焦虑,忽然听人说,孙鲁班的随从队伍中出现了一个胡姬,相貌、服饰与曹苗身边的胡姬极为相似,她立刻率部赶到。
武昌也有胡姬,但是穿紧身胡服,佩带武器的胡姬却不多见,急得上火的时沙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线索。跳下马,赶到知书面前,时沙长出一口气。
“你主人在哪?”
知书行了一礼。“在西施舫。”
时沙愣了一下,随即一拍额头。她们找了很多地方,唯独没想到西施舫这一类地方。那些地方人多眼杂,又在水上,一旦被包围,逃生困难,并非藏身的好去处。
可是曹苗偏偏就选择了这样的地方,完美的避过了她们的搜索。
“带我去见他。”时沙伸手就去抓知书的手臂,却被孙鲁班的贴身侍女孙秀横身拦住。
孙鲁班与曹苗见面时,孙秀就是随侍者之一,亲耳听到曹苗质疑孙鲁班是否有保护他的实力,觉得她还不如孙夫人。孙鲁班与孙夫人暗中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作为孙鲁班的心腹,孙秀清楚这个机会对孙鲁班的意义,又岂能让时沙轻易带走知书。
孙秀礼貌而坚决的拒绝了时沙。这是公主的客人,不能跟你走。
时沙虽然是都尉,平时也是横行霸道的人,在孙鲁班的侍女面前却不敢太放肆,只得派人看住知书,亲自回报孙夫人。知书已经说了,曹苗在西施舫,这时候重点就在西施舫,知书并不重要。
见时沙匆匆离去,孙秀知道不妙。孙鲁班安排了人,但她没想到孙夫人来得这么快。如果孙夫人亲自出面,没人能拦得住她。她很想立刻通知孙鲁班,但孙鲁班在宫里,她进不去,徒呼奈何。
好在时间不长,孙鲁班就兴冲冲的出来了。听说孙夫人的部下追到了这里,她也很意外,连忙带着部下返回西施舫。
与她同行的,还有中书校事郎吕壹。
——
曹苗端坐着舱中,听着楼下的惊呼此起彼伏,听着急促的脚步由下而上,来到舱门前,嘴角轻挑。
一场大戏正上演。
“笃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又急又重。
曹苗有些意外。他本来以舱门会被人一脚踹开。看来这西施舫的背景果然不俗,即使是孙夫人的手下到这里也要收敛些。
曹苗给阿虎、如画使了个眼色。阿虎走到门前,大声问道:“敢问门外是哪位贵客?”
时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曹君,孙夫人驾到,请开门一见。”
曹苗更加意外,孙夫人居然亲自赶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是夫人驾到,死罪死罪。请稍候,容我更衣……”
“不必多礼!”随着一声冷喝,舱门被人踹开,孙夫人在时诺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进来。门外,时沙带着至少二十名甲士,守住了顶层的几个出口。甲胄、武器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阿虎拦在门口,一动不动。舱门被人踹开时,他也没动,只是用手臂护住了面门,任凭舱门在他身上撞碎。经过大半年的捶打,他的横练功夫小成,这点撞击对他来说和搔痒没什么区别。
孙夫人走到阿虎面前,见阿虎拦着不让,眉头微微蹙起。她的目光越过阿虎的肩膀,看向曹苗,一言不发。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住英气和怒意,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充满危险的气息。
曹苗尴尬地笑笑,起身行礼。“阿虎,不得无礼,退下。”
“喏。”阿虎转身,让开了正面。
孙夫人又向前走了一趟,与曹苗面对面,淡淡地说道:“乡公衣着整齐,想来是早有准备。”
曹苗知道她是说他刚才要更衣虚伪,却面不改色。“夫人误会了,此更衣不是彼更衣。我内急,能不能请夫人……”
孙夫人愕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曹苗,曹苗神情尴尬,却无让步之意。两人对峙了片刻,曹苗的脸越来越扭曲,一副马上就要憋不住的模样。孙夫人无奈,只得先开了口。
“我问几句话就走。”
“那就烦请夫人快点问。”曹苗窘迫地指指肚子,又指指墙角的恭桶。
孙夫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跟着曹苗的手指移向墙角,随即又觉得不妥,连忙收了回来。她气得胸膛起伏,却不便发作。她不请自来,又遇上这么一个尴尬的事,就算把曹苗拖出去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