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门。
大燕天子通常不在三大殿上朝,而是在此门或太和门,御门听政。
乾清门虽说是门,实则前后三大间,分明就是一座宫殿。
只是比起三大殿简略些……
此刻,隆安帝高居御座,面沉如水,看着殿下吴阳侯和睢阳伯怒发冲冠,怒声要求隆安帝给个公道!
他心里震怒,既有对贾蔷的,也有对此二人者。
赵国公姜铎老迈,他倒看似公道,却缓缓道:“皇上,老臣虽为武勋,但还是要多一句嘴,劝劝皇上。武人虽不能如前宋时那样,脸上刻字称为斑儿,连妓子也不如,可是,也一定要防备武人坐大,无法无天。老臣得知家里有子说出甚么姜家军的话,立刻就明白,这样的姜家断留不得,这才一步步将姜家的人从大燕各部边军要镇中收回,宁可赋闲在家,宁可废了他们,也绝不允许他们有任何逾矩之处。如今这宁国公的玄孙,先于当街杀宰相公子,如今又行下如此暴行……这些且不提,皇上可还记得,林大人爱女车驾失火之事?”
隆安帝闻言,面色愈发晦暗,沉声道:“老国公之意是……”
姜铎撇了撇因无牙而往内瘪的嘴,道:“当日若非老臣担忧事情闹的无法收拾,就将姜林交了出来,为了大局,老臣能忍。又担心他胡闹太甚,便随他往雄武候府走了遭,让雄武候王德也将世子王杰交了出来,最后,甚至还去了辅国将军府。皇上,此子用胆大包天来说已经不够,他是无法无天啊!再加上林大人……不,不止林大人,还有皇上、皇后和恪和郡王的关照,让他如今愈发有恃无恐!若他只是个寻常无赖小儿,佞幸之辈,老臣也不会多嘴。偏生,他还是开国功臣一脉的核心。皇上,老臣心中担忧啊!”
隆安帝身旁,戴权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姜还是老的辣!这已经不是姜了,这分明是千年老毒蛇!
吴阳侯、睢阳伯骂骂咧咧咆哮诉冤,其实杀伤力着实有限。
擂台上比武输了,说破大天去,又能如何?
更何况两人世子先前还打伤过别人!
可姜铎这番话,却是真正将贾蔷往绝路上赶。
或许这一次不会有大事,但将来,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今日扎进圣心里的刺,就会立刻生根发芽,长出一根能涨破撑死贾蔷的巨木来。
果不其然,隆安帝闻言,眼中目光森然起来,偏这时,听到门口内侍传奏道:“宝郡王、恪和郡王、宁国侯觐见!”
隆安帝咬牙道了声:“宣。”
门口内侍忙宣道:“陛下有旨:传宝郡王、恪和郡王、宁国侯进殿!”
未几,三人一前两后进殿,见礼罢,隆安帝上面冰渣子一样的声音喝道:“李暄、贾蔷跪好了!”
两人不敢多言,跪的瓷实,就听隆安帝厉声斥道:“无法无天的孽障,前儿朕才教诲过,今儿又做下这等枉法事,你当真朕管教不得你?”
贾蔷自动对号入座,只是他不解道:“皇上,臣知道今日下手狠了些,但臣那擂台,原是为了消磨开国功臣子弟和元平功臣子弟对立而设下的。这半年来,也大有裨益。至少臣还有镇国公府的牛城、理国公府的柳珰等,和元平功臣一脉的宣德侯府世子、东川侯府世子等人,已经有了些交情。臣素来以为,僵硬的将大燕功臣分成开国一脉和元平一脉,是人为的在进行对立,是有人故意挑起争斗,好从中集聚势力为己用,想当军中老大!
臣这些人,即便成不了好友,也绝不该成为生死相向的敌人!
今日臣下重手,便是因为吴阳侯世子孙朝阳和睢阳伯世子张德英在擂台上,并非为了较量提升武艺,而是为了折磨羞辱开国一脉的子弟,将开国县公王家子弟,打的眼眶碎裂,鼻骨碎裂,脸上的肉也碎烂,嘴巴烂的可以看到牙齿……
皇上跟前臣从不说假话,臣就是要教训这二人,让他们知道,莫要以阴私恶心的做派,再将元平功臣和开国功臣挑唆的对立起来。难道大家不都是皇上的臣子?难道不都是大燕的军中力量?为何偏为了某些人的私心利欲,非要挑起斗争?皇上,臣说的某些人,就是赵国公府!
赵国公越老越坏,也越阴险!大忠似奸,至奸至邪,臣斗胆最后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
隆安帝面色木然道:“说!”
贾蔷抬头看向隆安帝,道:“臣料想方才姜铎必诋毁臣,因为今日臣当着众人的面揭破了姜家的阴谋,他必倒打一耙!没关系,他虽然不要脸无耻的诋毁臣,臣却有一法子可自证清白!
臣愿意以终身不入军中,终身不见不碰兵权,不见一位军中将军,乃至贾家所有人,胆敢私会军伍中人者死罪为代价,来换取姜家退出军中三十年!
皇上,臣绝非意气之争。天下英才无数,难道果真就短了姜家和贾家不成?
眼下元平功臣以姜家为首,开国一脉似乎也以贾家为首。臣以为,只要去除了首恶,其他的就好办了,就能天下太平了。
只要老国公心怀忠义,答应此事,臣现在就回家,闭门读书,贾家绝无一人再敢入军中半步!
姜老国公,你老到底是忠还是奸,就看现在了。来吧,御前起誓!”
满殿皆惊!
隆安帝:“……”
姜铎:“……”
李景诸人:“……”
姜铎不能说不老奸巨猾,换其他任何一个对手,哪怕是林如海,今日埋的钉子,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