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明沉声道:“皇上,即便六族从罗士宽等人手中买了粮食,但六族又怎会知道,那些粮食是朝廷赈济灾民的粮食?他们亦是付出了真金白银采买来的!”
隆安帝冷笑道:“到底知道不知道,等罗士宽、曹祥云、李嵩彼辈进京后再说也不迟!但即便六族果真不知,按大燕律,购买贪赃之物,亦为有罪之行!崔世明,亏你也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亏你学的是仁义礼智信,口口声声说甚么仁义文礼之族!山东数百万灾民流离失所,朕和朝廷倾尽所有采买的粮米,却让你们瓜分一空!朕倒想问问,如此大灾之年,汝六族囤积如此多赈济灾粮,是想干甚么?”
见崔世明不答,隆安帝陡然拔高声音,震怒道:“你不说,朕来说!无非,就是想趁着灾年,行土地兼并,纳民为奴之事!每一次天灾,朝廷和天家都要倾尽所有来赈灾。结果呢?赈灾的钱粮,大都到了如你们这般豪族巨室手中。就这,你也有脸提甚么忠臣孝子,耕读传家?你们口口声声啐骂的贾蔷,区区一竖子,被打入天牢诏狱,知朕艰难,尚能尽出家财,助朕赈济灾民。再看看你们,羞愧与否?这山东,难道只是朕一人之山东吗?莫要忘了,山东被尔等祸害的天怒人怨,这才有了白莲之祸!”
说罢,猛然一甩袍袖,转身从后门离去。
等隆安帝离去后,窦现皱眉看着王世英并崔世明,冰冷冷道:“皇上言之有理,罗士宽、曹祥云、李嵩三人进京受审前,汝二族不可离京。”
说完,亦大步离去。
窦现走后,王世英、崔世明满面悲凉的看向荆朝云,道:“荆相,可还有天理?!我等倒也罢了,莫非连圣府孔家,也要如此对待?”
荆朝云长长一叹,林如海在山东干的太利落了,利落到让隆安帝有足够的底气,来不给他们留丝毫体面……
……
养心殿内。
隆安帝回来后又是一通怒骂,等窦现来后,仍是盛怒难消。
窦现却没有劝解之意,反倒沉声道:“皇上今日原不该说,以缴获之钱粮作赈济钱粮!若只说罗士宽等盗卖粮米一案有了结果,岂不更合乎朝廷法度?何故得意而忘形?”
隆安帝:“……”
他心中此刻恨不得拿刀劈了这老忘八,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窦现全然不顾隆安帝煞气腾腾的眼神,仍泼冷水道:“皇上也莫高兴的太早,事涉衍圣公孔家,此事若处置不妥当,天下士子之心都要动摇!若北孔嫡支尽失,还是尽早从南孔择一人入北孔,或者干脆迁移南孔归北孔。说到底,南孔才算是正支。迁徙事大,消耗必然不少……”
“此事等等再议!”
隆安帝实在听不下去了,好似一个骤然暴富者,马上又要失去这笔横财一般。
这样说也不恰当,毕竟六族瓜分了朝廷的赈济灾粮,他现在只是想夺回,虽然夺回的东西有点多……
但,那些钱粮难道是给他的?还不是给山东百姓!
然而见隆安帝听不进劝,窦现却寸步不让,大声道:“皇上,新政想大行天下,绝少不得官员士子归心!最起码,不能让他们离心离德!若只崔、王二族,臣也不多说甚么了。可是孔家,绝不可轻忽!”
“此事等等再议!”
隆安帝额上青筋都在跳动,强压怒意说道。
窦现却仍不肯退,大声道:“皇上,一旦朝廷要拿孔家钱粮去赈济灾民的消息传出去,势必天下哗然,人心动荡……”
“那是朕的粮米!!”
不等窦现说罢,隆安帝就忍无可忍的怒声吼道!
窦现亦大声道:“皇上,死者为大!孔家,圣人苗裔,从上到下死了个干净!这个时候,皇上说他们贪赃了赈济灾民的粮米,天下有几人会信?!皇上,大局为重!!事涉孔家,便是半山公在此,也只会慎之又慎!”
隆安帝闻言,面色凝固,盯着窦现看。
窦现半步不让,亦是盯着隆安帝直视。
过了好一会儿后,隆安帝方缓缓点头,道:“好!好!大局为重,朕……”
只是没等他说完,就见有黄门内侍急匆匆进来,禀道:“皇上,山东第三封八百里加急!天佑孔圣,留一血脉!”
隆安帝闻言,神情一震,忙道:“宣!”
内侍出门,未几而归,带着信使,戴权急忙从信使手中接过信桶,查验过封漆后,看向隆安帝点了点头。
隆安帝一扬下巴,大声道:“拆开!”
戴权拆开后,将信笺取出,交给了隆安帝。
隆安帝打开一看,惊异的“嗯”了声,却没告诉窦现他在“嗯”啥。
他先一目十行看了一遍,眼睛骤然睁圆,似不敢置信。
随即,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
窦现等的心焦,忍不住问道:“皇上,林大人到底又说了甚么?”
隆安帝脸上的沉闷憋恨之色早已一扫而空,却也未答,而是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窦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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