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骂道:“贵客在,你少兴,乱说胡话。甚么嫡出庶出,我们家从不在意这个。”
尽管每个高门都不可能不在乎嫡庶,可没有哪家会说在明面上。
否则,落个嫡母不慈的名声,会好听?
贾蔷请尹子瑜在右手次座落座后,对贾母道:“今儿往尹家走了遭,正巧南边才送来了些新鲜的江鱼和大闸蟹,我给太夫人送去了些。郡主听闻后日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就提前过来给你老拜寿……咦,老太太,你的脸色怎不大好?”
贾母都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气个半死,几乎隐隐发抖!
凤姐儿肚子里笑的厉害,面上却有些茫然不解的问道:“蔷儿,甚么鲜鱼和蟹啊?你可别只记得老丈人家,倒把在咱们本家给忘了!老太太最好吃鲜活的江鱼,你又不是不知道……”
尹子瑜闻言都有些吃惊,浅浅唏嘘了下,看向贾蔷。
没给西府?
贾蔷闻言却奇道:“上回林妹妹在东府待客,不是拿螃蟹招待你们了么?”
凤姐儿高声笑道:“蔷儿!你少同我身上弄鬼!林妹妹说的明白,那是上一回剩下的,最后两篓活螃蟹!上回是甚么时候进的,我都忘了,新进的你没给罢?”
贾母眼泪都快气掉了,东西吃不吃不当紧,关键这份孝心是半点也没……
若是都没给也罢了,结果巴巴的亲自送去尹家,给尹家太夫人吃。
贾母心口窝心的痛啊!
贾蔷冷眼旁观了半天后,才呵呵笑道:“新的别说你们,连我也一口未吃。除了给尹家和布政坊那边各送了一份去,其他的都留到后日,给老太太过七十大寿用。后日若只是寻常的鸡鸭鱼肉,如何能给老太太长脸?满席的河鲜大蟹,那是甚么?那都是老太太的脸面!怎么,二婶婶你现在想吃?”
此言一出,不等凤姐儿再开口,贾母的脸色就几乎是瞬间阴云转晴,她将信将疑的看向贾蔷道:“真的假的,你可莫要哄我!”
这重孙,有这样的好心?
贾蔷笑道:“怎会是假的?”
贾母脸上已经绷不住笑容了,这时却见尹子瑜也从袖兜中掏出一物,送上了尹家太夫人为她备的一份寿礼,一个并不大的金丝楠木锦盒。
若只看木料,未必是喜庆之意。
金丝楠木除了做宫殿房梁外,多做棺材……
可是上面一旦刻上龙凤彩雕,那就立刻不同了。
因为这说明,东西来自宫里,是内造。
果不其然,就听贾蔷笑道:“尹家太夫人这次是下血本了,里面是一枚五彩金八仙庆寿镯,当初太夫人六十大寿时,皇后娘娘送的。”
贾母闻言唬了一跳,忙道:“这样金贵,如何敢收?快拿好了,快拿好了!回去还给太夫人,这可不是顽的!除了太夫人,没人承受得起这个。”
贾家御赐之物并不稀少,但多是祖宗时候留下来的,且也无皇后钦赐的。
关键是,皇后送她娘的寿礼,贾母敢收?
然而尹子瑜却只是浅浅一笑,微微摇头,然后看向贾蔷。
贾蔷笑道:“老太太还是收下罢,太夫人说了,她老人家拉扯小小一个尹家,这些年就吃了不知多少苦。老太太你一个人拉扯这么两座大国公府,那么多口子,功劳多高且不说,只这份辛苦,怕只有你老自己知道。如今不好大庆寿,已是委屈着了。所以,太夫人让我们当晚辈的多孝敬着,不能慢怠。这份礼呢,就当子瑜孝敬你的。左右太夫人那些物件儿,最后都是子瑜的。”
贾母闻言,那眼泪真是当场就落下来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些年来贾母是享尽人间富贵,活的快乐似神仙。
可贾母心里,却一定还是认为,她为贾家操碎了心。
尤其是贪上这么一窝子不争气的,她自己早早知道指望不上,才在贾代善薨后,将亲手教养大的元春,送进了宫,也算是处心积虑……
如今再听这话,就真的受不了,泪如雨下都是小的,简直行如决堤!
王夫人、凤姐儿、李纨等人忙劝,一时竟劝不住。
贾蔷在堂下就笑道:“哦哟!真是了不得了!老太太你也是堂堂国公夫人,天下女子比你老位份还高的,也没几个。怎就为了一个寿礼高兴成这样?这也太撑不起你老国公夫人的体面了罢?你老这样,岂不让人以为这些年我们这些做儿孙后辈的没孝敬你老甚么,如今收了个礼,就哭成这样?”
“呸!”
贾母心中的委屈和感动被这逆孙的话给打散了大半,用帕子抹了泪后啐笑道:“你这孽障,还有脸子说?难得人家太夫人是明白人!”又转头对王夫人道:“那位亲家,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王夫人微笑道:“是啊,若不是明白人,又怎能教养出一位至尊至贵的皇后娘娘?”
啧!
贾蔷听不下去了,起身对贾母道:“老太太多歇息,我和郡主先回东边儿了。”
贾母才收了大礼,哪里肯放人,一迭声道:“岂有这样的道理?岂有这样的道理?郡主是来给我这老太婆祝寿的,又不是来寻你的!要走你自己走,郡主留下,马上就中午了,我们娘们儿要一起吃顿饭!”
贾蔷提醒道:“郡主留下的话,宝玉今儿就不能露面了。你老愿意拿他当闺女养,在外面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贾母和王夫人的老脸居然都红了,羞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