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恍若遭闻当头棒喝一般,面色骤变,深吸一口气道:“罢罢,既然你是贾家族长,你这样说,那就这样做罢。明儿起,荣府闭门谢客。宝玉和环哥儿一道,帮我和太太写信,挨家挨户分说个明白。就说皇后尚且如此,如今贾家不得已这般,望他们多体谅。”
贾蔷闻言,看着贾母,深揖一礼,道:“贾家能得老太太这样明事理的老人,实乃贾族之大幸也!”
贾母见他低头,心里一下舒坦多了,笑道:“你也别怪太太,我们这些内宅娘们儿家,哪里懂得外面事情的凶险?既然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都怕成这样,我们心里也就明白该如何做了。行了,天色不早,你也回去歇歇罢。”
贾蔷点点头,这心里一惊一乍折腾了一整天了,也该去歇歇了……
“二婶婶,不是要去讨平儿么,可敢去不敢去?”
刚转过半身,见凤姐儿正盯着他看,贾蔷笑问道。
凤姐儿心里素质强大,俏脸都不带红一下,咬牙啐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且等着,早晚平儿还是我的人!”
贾蔷哈哈一笑后,转身大踏步离去。
……
入夜,大明宫。
养心殿。
四名太医院资格最老医术最高明的老供奉,还有尹子瑜,一起在养心殿西暖阁内,当着尹皇后的面,用笔墨辩证起药膳的功效。
首先,对于“是药三分毒”的辩证。
这句话最早出自前朝杏林大家养正增老人刘纯刘景厚所书之《药治通法补遗》中。
但四位太医认为,“药膳并非药”。
何为药膳?
其实医术中本有说明:
兔肉味辛,补中益气,止渴健脾,解热疗痹。
牛肉属土,补脾胃弱。乳养虚羸,善滋血涸。
猪肉味甘,量食补虚,动风痰物,多食虚肥。
难道能说明兔肉、牛肉和猪肉就是药么?
然而尹子瑜也有她的道理:话虽如此,可她看过皇上用的药膳方子,又岂止只是牛、羊、猪、兔?
红枣,桂圆、枸杞,桂皮,厚朴,茯苓,甘草,黄芪,党参,熟地黄,木香这些难道不是药?
谁家的药膳里,只有兔、牛、猪、羊?
长期服用这些药,必是弊大于利。
双方所有言辞皆落在纸上,这样有一桩好处,可以直接送呈隆安帝过目。
直到一个半时辰后,双方才达成了协议,药膳可以用,但不能天天进补。
凡十日里补用二到三回,便是最佳。
且龙体愈康健,补用的次数就要越少,时间可延的越长。
另外,对于适当的散步,充足的睡眠,和保持愉悦的心情,也都达成了共识。
一直过了子时,最终为隆安帝保养龙体的方子才定稿,呈献给隆安帝过目。
四位老供奉退下,尹后又命宫人送子瑜先回凤藻宫,她则来到中殿,笑道:“皇上快来看看,可是和先前的大不一样了。”
隆安帝从无数奏折里抬起头来,捏了捏眉心,接过厚厚一叠为他开的保养方子,苦笑了声,打开看了一遍后,挑了挑眉尖,笑道:“果真不用再吃那些劳什子药膳了?”
尹皇后忙笑道:“不是不用吃,而是往后用的少了。皇上先别高兴的太早,还有这些,该如何散步,一次行多少步,又该在甚么时间段去散步最佳……还有,要保持心情愉悦。”
隆安帝闻言好笑道:“面上不喜怒形于色倒也容易,制怒之道朕也明白。可人之心境,若果真能自我控制,想高兴就高兴,想不高兴就不高兴,岂非妖怪?”
尹皇后笑道:“自然不是说不气就不气,只是在皇上苦恼的时候,把那些苦恼倾诉出来,按贾蔷同子瑜说的,一份高兴之事告诉两个人,就可收获两份高兴。而一件困扰恼怒之事说与旁人听,就能减轻一半的苦恼。臣妾以为,这虽是小儿女间哄人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隆安帝闻言,轻轻挑了挑眉尖,笑骂道:“这个混帐,难得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隆安帝思量稍许,叹道:“朕之烦恼,便是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即便由军机诸大学士筛选过一遍,但仍有太多折子,内中上奏之事空洞无物,满口虚言,纯粹浪费朕的时间。皇后可愿帮朕?”
尹皇后迟疑道:“臣妾自然愿为皇上赴汤蹈火,可后宫不得干政乃是祖训,上回帮皇上翻捡分类奏折后,臣妾已是十分不安,着实不敢再犯忌讳。”
隆安帝笑道:“你连六宫权柄都托付出去了,谁还会骂你干政?再者,皇后素来恪守本分,别说梓童自己,连尹家都让你约束的妥妥当当,这么多年的后族,竟没出过一个过五品的官,又谈何干政?皇后且放手帮朕就是。对了,朕的朱笔还有一支,遇到那种纯粹是请安,或是讲天气如何的折子,皇后帮朕代批便是。”
此言一出,尹后却陡然变了面色,跪地不安道:“皇上,若只让臣妾翻捡分类奏章,那臣妾为了皇上的龙体,能早些安歇,勉强还敢偶尔为之。可若是执朱笔代天批复,那臣妾无论如何也不敢做。此事别说做了,便是想想都是大罪过。但凡让外朝知道分毫,臣妾必要被戴上一个武曌的帽子,除了被废之外,别无出路。臣妾虽死不足惜,却不敢因此连累了皇上的英明,耽搁了皇上革新寰宇之大政!”
见尹后惊惧成这般,一直心中冷眼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