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西暖阁,勤政亲贤殿内。
隆安帝的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太上皇出宫,已经出乎他所料。
更出人意料的是,太上皇身边所带之人,并非哪位皇子,而是宁王李皙!
李皙,是已故义忠亲王之子。
而义忠亲王,就是当年几乎钦定的太子!
景初朝三十年间,前二十五年,每逢太上皇出京,监国者必是元后所出的义忠亲王。
若非义忠亲王后来突然行为狂悖无礼被废,圈禁之后又突然暴毙,如今养心殿内坐着的,未知是何人。
然而义忠亲王虽被废,可其嫡长子李皙却未受影响,依旧极受太上皇宠爱。
隆安元年隆安帝登基时,就直接册封了李皙为郡王。
在儒教大行天下之际,世人眼中,李皙的地位,甚至比隆安帝还正统。
也因这一点,许多大臣都同情、认可宁王。
原本对宁王就心有忌惮的隆安帝,得闻太上皇居然带他出游神京,岂能不生惊惧之心?
纵然他将山西一省的贪官杀了个七七八八,又连废三大尚书,六位侍郎,可如今满朝重臣依旧皆为景初旧臣。
尤其是镇守神京的京营,十二团营的核心重将皆元平功臣一系。
而元平功臣在景初三十年间,早已被太上皇调理的“乖巧懂事”如臂使指,就算隆安帝提拔了个王子腾任京营节度使,也根本无法掌控京营。
这个时候,若是太上皇愿行废立之事,不过一道旨意的事情罢……
“陛下,何须担忧?废太子尚且是动摇国本之大事,更何况是陛下?而且,太上皇久居九华宫,不过问朝政已五年,由此可见,上皇确有退位荣养之心。今日或事出有因,却不必惊忧。”
开口之人,并非是哪位朝廷重臣,亦非哪位宗室王公,而是一衣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头梳望仙髻的绝美妇人。
而天下命妇中,除太后及皇后外,皆禁用牡丹、鸾鸟纹样。
此妇人看起来年不过三十出头,美艳绝伦,自不可能是皇太后,其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此人正是当今正宫皇后,尹川秀。
世人只知尹皇后之美貌,却少有人知其聪慧。
许多不可与外人相商之事,尤其是在登基之后,宫中除却隆安帝,罕见外男。
所以很多事,隆安帝也愿意与聪明绝顶的尹后商议。
至于后宫乱政之忧……
尹后身居九重深宫中,除却正旦朔望之日,一年见不到两回外臣,又怎能乱政?
听闻尹后之言,隆安帝并未轻松多少,沉声道:“事出有因?还有什么事能惊动老皇父?”
尹后微笑上前,为隆安帝金杯内续了茶水,而后道:“适才臣妾就亲自去了九华宫,探望太上皇和皇太后,未见得太上皇,因为太上皇回来后就歇息了。却是陪太后她老人家闲话了会儿家常,得知今日是宁郡王进宫同太上皇说了起子话后,太上皇才动了微服出宫逛逛的心思。”
“李皙!”
隆安帝眼中的恼火之色大炙,不过尹皇后却又笑道:“他或许存了扯太上皇大旗的心思,只可惜,今日却被意外之人坏了布局。”
隆安帝想起密折上所记之事,微微眯了眯细眼,道:“皇后所说的意外之人,就是贾家那个小子?他在醉仙楼梅字间内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却不知到底谈了甚事。”
话音刚落,就见一身着大红坐蟒龙衣的内侍大太监进来,走路竟像猫儿一般,没有丝毫声音。
进殿内跪地道:“万岁爷,查清楚了。那贾蔷本是宁国正派玄孙,自幼父母早亡,由宁国府世袭三品将军贾珍收进府里抚养。七月二十三,因故自宁府中逃出,回到老宅。本纨绔子弟,惯会赏花顽柳,却一朝洗心革面,勤于学业。不过仅仅十天后,宁国府贾珍就以宗祠起火祖宗震怒为由,联合荣国府贾赦、贾政,一同宣布贾蔷忤逆不孝,逐出贾家,收回贾家房宅。贾蔷与其舅舅刘老实一家便搬往了青塔寺附近吝房而居,同时,根据古方,发明了一种叫烤羊肉串儿的吃食,在坊间极受喜爱,生意颇兴,不过旬日,进银近半百。后为金沙帮所觊觎……”
大太监一路将贾蔷穿越来这段时日所发生之事,几乎事无巨细通通说了一遍,一直说到今日买书后,在醉仙楼奇遇太上皇。
待他说罢,隆安帝第一个问题是:“因故逃出宁府,忤逆不孝?到底怎么回事?”
大太监闻言,却是先尴尬的看了眼皇后,隆安帝喝道:“还不快说?皇后与朕一体,何须防她?”
大太监苦笑道:“不是防皇后娘娘,奴婢有多大的胆子,敢如此放肆?只是,只是怕有污娘娘贵耳……”不过见隆安帝愈发不耐,他忙道:“据中车府卫打探,是那贾珍因见贾蔷生的极为俊美,灌醉贾蔷后,便起了龙阳之兴,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大醉的贾蔷忽然醒来,逃出了宁府。此事在荣宁二府下人间不是秘密,尤其是宁府,当夜看到贾珍命人追逐贾蔷者,非三五人。”
隆安帝闻言脸色一片阴沉,尹后也唾口啐骂道:“好下作的东西,真是无耻之尤!”
隆安帝心中有别的思量,因而岔开此处,问道:“这么说来,今日果真只是偶遇?”
大太监点头道:“奴婢有八成把握,只是偶遇。”
隆安帝却皱起眉头来,问道:“另外两成是什么缘故?”
大太监脸色也渐显凝重道:“据下面人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