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气氛肃煞。
隆安帝看着贾蔷,声音和冰渣子一样,问道:“贾蔷,你可有话说?”
贾蔷不疾不徐道:“臣当然有话说。”
隆安帝冷笑一声道:“好,既然你请了太夫人进宫,朕就给你这个体面。”
贾蔷谢恩后,却转向看着李曜,问道:“敢问二皇子,若薛氏女入王府,你可会迁怒于她,凌虐于她?”
李曜哼了声,含怒道:“既然入我府中,自然是我的人,又怎会迁怒凌虐于她?”
贾蔷点了点头,再道:“那你心中是否恨臣?”
李曜冷笑一声,道:“我区区一个辅国公,怎敢恨你宁国府的一等侯?”
话音刚落,却听贾蔷怒声爆喝:“你还敢说谎!当着皇上、皇后的面,你居然还敢说谎!你简直无可救药!”
李曜都被这莫名其妙的发作给震懵了,看着贾蔷道:“你……你胡说甚么,我说了什么谎?”
贾蔷目光凌厉,看着李曜逼问道:“臣再问殿下一次,你心中是否恨臣?当着臣之君父,汝之皇父的面,你再说一次,到底恨不恨臣?”
李曜面色发白,张了张口,最后在隆安帝眯起眼眸的注视下,一咬牙道:“你屡屡对我不恭,我当然恨你!”
然后就见隆安帝和尹皇后的眼神,似乎都一下黯淡了下来,心里登时一慌,似乎在想到底哪犯了错……
然而贾蔷又怎会给他悔改的时间?
贾蔷以极其冷静的语气道:“臣在下江南前,与殿下素不相识,连丁点瓜葛都没有。直到下江南后,助半山公和林盐院,铲除了劣迹斑斑恶行满满的八大盐商之一白氏,无意中断了殿下的银窝子,这才第一次与殿下产生了牵连。
至回京后,臣奉旨彻查天狼庄并立威营谋逆大案,使打草惊蛇计,查抄了金门楼,臣在查抄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原来那里又是殿下的产业,也根本想不到,那处贩卖人口、逼良为娼、设局引人赌博害人家破人亡的藏污纳垢之地,竟会是殿下的买卖!
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不共戴天!这话原没错,殿下也有理由恨臣。
可是殿下,臣办的是公差,奉的是上命!
臣与殿下连丝毫私人恩怨和私利纷争都没有!
殿下你亦非寻常百姓,你是天子之子,你是天家中人。
白家伏杀臣,臣几身死,然臣无怨无悔。
立威营亦要杀臣,臣几身死,然臣同样无怨无悔。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便身死,亦是臣之本分也!
可是殿下,臣奉皇命为天子办事,你却因此而恨臣,你觉得臣该服气吗?
你的所作所为,你的胸襟气魄,是一个天家皇子该有的吗?
简直荒唐!
臣办的是皇差啊,你凭甚么恨臣?!”
李曜被绕懵了,他脸上神情慌张,口不择言道:“贾蔷,你……你胡言甚么?甚么乱七八糟的……”
贾蔷却失望的继续道:“若只如此,臣仍敬你,因为你是皇子,尊卑有别。可是,你居然敢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说谎。臣简直无法想象,甚么样的人,敢在君父国母面前说谎。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干甚么?殿下,臣再问你一次,薛家女入恪勤郡王府,你会不会折辱凌虐她?这是臣最后一次问你。”
在隆安帝和尹皇后并尹家太夫人的注视下,李曜面色惨白,满头大汗,他不明白,这个贾蔷为何如此阴险,如此狠毒,如此咄咄逼人!
看着他迟迟不肯言,贾蔷回过头来,对隆安帝道:“陛下,这便是臣之言。”又对尹皇后道:“薛家乃紫薇舍人之后,与贾家亲厚近百年,如今薛家人丁凋零,只余一寡居之妇和一子一女,寄居贾家。必是有人知道,臣与薛家子亲如手足,又知道二殿下与臣有仇,才故意将薛家女指给二殿下。因白氏并金门楼之过,薛家女入王府后,势必难以保全。皇上、娘娘面前臣不敢说谎,也不会说谎,若果真到了那一日,臣必深恨二殿下!这便是此计之毒辣所在,这是逼臣,深恨君父之子。”
隆安帝淡漠道:“若果真到了那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贾蔷沉默稍许,道:“臣一定会时刻关注着二殿下,然后寻其过错,与诸大臣一道,上书请求陛下,废黜此子,圈禁起来。”
此言一出,尹皇后、尹家太夫人和四皇子李时、五皇子李暄都面色大变,惊呆了看着贾蔷。
隆安帝更是大笑一声,讥讽问道:“你要逼着朕,废了自己的儿子,还圈了他?”
贾蔷并不畏惧的看着隆安帝,道:“陛下,这世上如果说还有谁无比希望大燕江山万万年,万世不易,臣以为,一定是臣这样的世勋之族。因为只要大燕万世不易,臣之族的富贵,便会与国同戚!这大燕,当然是皇上的大燕,是天家的大燕。但臣以为,这大燕,同样也是臣等勋贵的大燕!一个因臣子办公差而记恨臣子的皇子,其德行,远不能配其位。明君在上,臣为何不能弹劾他?”
隆安帝看了贾蔷许久,贾蔷丝毫不回避其目光,目光坦荡赤诚的回视着,许久后,隆安帝方收回眼神,又看向面色惨白的李曜,道:“你还有何话说?”
李曜跪地哭道:“父皇、母后,此皆是这无耻小人故意坑害儿臣,儿臣实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甚么莫须有之罪?”
隆安帝叹息一声,道:“你回去罢,你放心,也不用怕,你是朕的皇子,朕不会废了你,也不会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