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黛玉小院儿,左耳房内。
原是东厢房与穿山游廊间的一间小小耳房,不过堆砌一些杂物,如今被人收拾了出来,安装了一处怪模怪样的炉子。
炉子内,碳火烧的鼎旺,一斗笠翻转模样的木盆下,是一根婴孩手臂粗细的铁管。
而炉子的后方,则是一面铁墙……
“咕噜咕噜”的沸水声不断自木盆内发出,屋内烧的滚热。
贾蔷负手而立,看着这熟悉的小锅炉,目光有些复杂,前世随便一个农家作坊都能做出的玩意儿,此世却要集中扬州府最精良的铁匠、木匠,用心打造才能做出。
黛玉原本披一件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扬州的气温已快落雪,可是在这屋里只站了片刻,就站不住了,笑道:“这可怎么了得,这样热,连站也站不住了。罢罢,这东西我瞧着还不如汤婆子,我可经不起这个。”
贾蔷斜眼瞧她,道:“那一会儿我就拆了它,安到小书房去。”
黛玉会怕他?冷笑一声道:“随你拆就是了,不过,再想让我们腾出地方来让外人来捣拾,却是不能。外人进不得,只你自己好生拆去罢。”
说罢,一扭身出了耳房。
贾蔷抽了抽嘴角,叮嘱两个守夜嬷嬷道:“这木盆里的水万万干不得,干了就要爆炸,你们仔细着。”
这话已经说了好些遍了,一嬷嬷笑道:“这屋里暖和,往后我们轮流在这里睡觉,断不敢缺一点水的,不然,我们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贾蔷点点头,出了耳房顺着抄手游廊进了正房。
甫一进门,就见黛玉、紫鹃、雪雁、香菱甚至还有方才没过去的梅姨娘,都眉开眼笑喜欢的不行。
江南的冷,不似北地那般酷寒。
江南的冬季,是阴绵如针的冷。
又潮又湿又冷,着实让人难受。
即便是在屋里,也要穿着厚衣。
但此刻,众人却将身上的锦袄都脱去了。
不似耳房那般干闷燥热,眼下屋里,温暖如春,还一点也不干燥粗糙。
见贾蔷进来,连梅姨娘都跟着一起笑着站了起来,夸赞道:“难为你怎么想到的,真是有心了!”
贾蔷呵呵笑道:“林姑姑身子骨还是弱,每年秋冬两季都不好熬……再加上,如今姑祖丈的身子骨也没好利落,一旦沾染了风寒,只怕影响更甚。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先在林姑姑这里看看成效如何,好的话,就去给姑祖丈安。”
梅姨娘自然满意的不能再满意,平日里她都住在林如海处,方便照顾,林如海用的上,她自然跟着享福。
黛玉心下也喜欢,忘了刚才的“过节”,抿嘴笑道:“蔷哥儿,莫非你得了鲁班遗书?若是贡院考这个,你纵然得不了状元、榜眼,探花也是可以的。”
贾蔷呵呵笑道:“什么鲁班遗书?鲁班虽是祖师爷,可也没留下我会的这些。我这是天生的,天生就会。”
“瞧把你得意的,得意什么?”
黛玉教训完又问道:“我听说你昨儿夜里都没回来,这是去哪里了?”
一旁梅姨娘不吭声,只作没听到,不过一双杏眼,却是不时的悄悄看看这个,瞄瞄那个。
紫鹃都已经麻木了,干脆见怪不怪。
香菱和雪雁二人则笑嘻嘻的看着……
贾蔷奇道:“我昨儿夜里没回来?谁说的?”
黛玉转头看向香菱,香菱笑嘻嘻的选择出卖,道:“就是没回,快到寅时末了才回来。”
寅时末,换算成贾蔷前世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凌晨五点了……
黛玉回过头来,看着贾蔷哼了声。
然后又特意对梅姨娘认真解释道:“是爹爹说,让我这个当姑姑的多看着他一些……”
梅姨娘也是个妙人,“哦”了声后,认真回道:“若如此,是该仔细问问。”
贾蔷目光隐隐闪过一抹古怪,因为他无意中看到了黛玉脖颈边缘的一抹胭脂红。
相处日久,他也熟悉了些这位泪美人的习性。
譬如在她强作无事又有些心虚时,脖颈边缘,或许下面也是,总会泛起些晕红。
只是寻常都被衣领遮挡的看不着,也是今日屋内热了,所以肩窝处的一颗小盘扣未系,这才让贾蔷看到了些。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说明,她心里其实明白在做什么……
贾蔷眉尖轻扬,笑声道:“是和齐家的齐筠还有徐家的徐臻商议事情,准备买下北城外凤凰岛上的聚凤岛。听说那里风景极美,可见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岛上有许多白鹭和羽毛五彩斑斓的野鸭子,都很美。等春日时,天气便暖了,岛上的宅子也建起来,我带大家去岛上顽。”
此言一出,香菱、雪雁就高兴的欢跳起来。
如她们这个年纪,最是爱顽的时候,整日里在巴掌大的一片天地里待着,岂有不向往外面的?
别说她们,就是梅姨娘和紫鹃都有些心动起来。
唯有黛玉看着贾蔷,轻声道:“要忙到那样晚么?仔细身子骨别熬坏了呢。我怎么瞧着,你这几天清减了?”
听闻此言,梅姨娘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蔷和香菱一眼。
她是过来人,隐约能看出香菱的不同来……
贾蔷干笑了声,道:“可能,我有点苦冬?”
“放屁!”
黛玉实在没忍住,骂了句后俏脸微红道:“扬州府只听说过苦夏苦暑的,又不是边塞苦寒之地,你苦什么冬?便是都中也比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