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锦宣听出意味来了,他转头看皇甫景宸,眼里满是怀疑:“平帝爷金口下的旨,还编入了南夏律典,虽然后面律典编撰之中将这条除去,但只是在律典之中除去,只要有人记得此事,翻出来,尚大人就必死无疑,我说的对吧?”
皇甫景宸淡淡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嗯!”
他在京城那一个月,与皇甫锦宣见过两次。
那就是一个混蛋得不能再混蛋,纨绔得不能再纨绔的扶不上墙的混世小魔王形象,别人提起他来,都退避三舍。
皇宫赐宴,他走过的地方,那些官员都避得远远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小魔王会不会过来找他们麻烦,或者看中他们身上的挂饰,甚至家里的铺子,准备强取豪夺。
而他也是被康王和康王世子一见面就训,却还一脸满不在乎的人。
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
不过当时皇甫景宸觉得他很有意思。
夺人家铺子,抢人家挂饰,让人恨得牙痒,但这些,银子能解决。
打人家子弟,欺人家门户,这些,银子也能解决。
他那一个月里随便听了一耳朵,十件里有八件便是这皇甫锦宣的纨绔事迹,以及他闯的祸,简直是不绝于耳,罄竹难书,闹腾得很。据说只有康王给他禁足,京城的街道才会太平几天。
可仔细一想,他纨绔恶劣,闯祸比吃饭还频繁。
他将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当街纵马,一条街的百姓被他祸害,被康王揪着耳朵罚跪,康王府的下人更是挨家去赔银子道歉。闹得十分恶劣,然而,却没闹出过一条人命!
如果他真是一个纨绔到骨子里的混世魔王,就会把每次的祸都控制在最后的底线上。
能想到呈报程序的些许差距的严重后果,能知道整个南夏律典的修撰变化,皇甫锦宣岂止是敏锐?
这种深度和格局,是一个无脑凶残的纨绔吗?
这人藏得这么深,莫不是心中憋着大的?
他的大的是什么?康王世子之位?还是更高一层?毕竟,康王的父亲,是皇爷爷的嫡亲弟弟!
皇甫锦宣被他那一眼看得一怔,尤其是眼里的打量,那种丝丝缕缕的凉,好像顺着目光,从他的眼里直刺到他的心里去了。
他顿时一惊,弯了弯眉,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却不再是掩盖在纨绔之下的玩世不恭的笑,很平常,很正常的一个笑容,他道:“尚大人,我会写信给父王,请他想想办法。我祖父临死时留下严令,嫡长之序不可乱,兄弟之情不可断!身为皇甫家的子孙,要清楚自己的本份!虽然我不成器,老惹父王生气,但尚大人是个好官,我相信父王也会尽力的!”
皇甫景宸移开了目光,他轻轻笑了笑,纨绔子弟,混世魔王?
他不过看一眼,皇甫锦宣就知道他刚才心中升起的想法,什么祖父严令?嫡长之序不可乱,兄弟之情不可断!
这样的机敏,这样的警锐,好一个康王府二公子!
这一声笑让尚景望有些不明所以,他可不知道就在这刚才短短一瞬间,皇甫景宸与皇甫锦宣之间已经不动声色地交锋一回了。
当然也不算是交锋,只是一个小小的碰撞吧!
他不禁抬起头来,他虽然已经看开了,可景公子的笑声还是有些刺人啊。对一个将死之人,就不能表面上哀伤一些,同情一些吗?
他一抬眼,便撞进皇甫景宸浩瀚无边的眼神之中,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声音里带着几分凌锐:“本公子从不将人当棋子,你能走这一步,我便不会让你死!”
皇甫锦宣不怕死地道:“难不成这个馊主意是铮兄给出的?”
他这么耿直,连尚景望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皇甫景宸倒是没在意,道:“是我出的,不过,这不是馊主意!”
皇甫锦宣赞同地点头:“对,如果不这么做,倒马桶的恶毒着呢,现在都没本公子什么事了。就是尚大人苦了点!”他转过头去拍了拍尚景望的肩,一脸同情地道:“尚大人,你放心吧,本公子会代你照顾你的家人的!”
尚景望:“……”
皇甫景宸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闭嘴,我说过不会有事!”
尚景望吓了一跳,二公子是钦差,景公子这一声闭嘴真是荡气回肠,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抛开钦差身份,便是这皇侄孙的身份也让人仰望,这样的人能被人喝斥?
口舌招惹,引起意气之争的事还少吗?
还是说,年轻人锐气不减,初生之犊不怕虎?
皇甫锦宣更是毫没把这两个字放在心上,没正形地道:“铮兄,可不是我杞人忧天,也不是我危言耸听。你知道朝堂上很多老家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没让他们抓住把柄他们还逼逼个没完没了,这有把柄在,他们能吵上三天三夜。尚大人这事,你别太乐观,我敢肯定,必然有人要拿此事做文章!”
皇甫景宸慢吞吞地道:“那又如何?”
“万一有人真在朝堂上提出来了,那怎么办?”
皇甫景宸笑了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风景的夏文锦恰好在这时候回头,将这个笑容尽收眼底。
这不是那少年干净温暖的笑,这一笑,是胸有成竹的笑,也是漫不经心的笑,更有一种睥睨天下般的感觉。
那种气度,似乎是与生俱来,让人无法忽视,但却又有所收敛,并不是全部锋芒。
他没看皇甫锦宣,而是看向尚景望,目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