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看向杜仲春:“还是你机敏些,庞先生就想不到这层。”
杜仲春连忙躬身:“王爷于在下有知遇之恩,自当竭力为王爷分忧!”
晋王展开扇子:“靖安王与钟家的婚事,我已与王妃商议过,眼下皇后祭日已过,可着手准备了。可巧南平侯近日在府,明日替我约一下他,我要在伴翠居请他吃茶。”
杜仲春道:“莫如再禀过王妃,请王妃出面把南平侯夫人邀上?”
晋王想了下,执扇站起来:“算了。这次与钟家的婚事是我与周侧妃先决定,而后再知会的王妃,她兴许心气未平,就不要劳动她了。等请媒之后,行三媒六聘之时,再去请王妃定夺不迟。”
杜仲春深揖首:“王爷待王妃一片深情重义,实为世人楷模。”
墙头上的陆瞻皱了下眉头。
下方晋王又道:“杜先生为少年恋人远走天涯,孤身至今,才叫钦佩。”
杜仲春黯然垂首:“在下愚驽,错信了人,岂敢与王爷王妃相比?”
晋王扬唇,默半刻,忽而缓声道:“倒也不必伤怀,毕竟谁又能保证自己绝不会犯先生同样的错呢?”
杜仲春怔忡抬头。
晋王垂首抿了口茶:“依你之见,世子究竟是否能为本王夺储增添优势?”
墙头上的陆瞻蓦然握紧了双拳。
杜仲春顿了下:“皇上对世子十分器重,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免隔代亲,加之世子近来行事又颇合皇上之意,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在下以为王爷当可放心。”
晋王放下扇子:“这当口,王府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说完他看向杜仲春:“天晚了,先生也回房歇去吧。”
杜仲春揖首退下。
殿里再度恢复安静。
晋王在原处坐了会儿,太监进来了:“王爷该洗漱了。”
晋王却站了起来:“去栖梧宫。”
廊下灯笼引着他二人,一路出行前后院。
殿里守夜的太监进殿熄灯,随后关闭门窗撤出,很快,大殿内外一片安静。
陆瞻伏在墙头上,借着屋檐阴影,跃落下地。然后推开窗门,翻身进了内。
这是他第一次在晋王不在的时候进入此殿,从小到大,他在王妃的栖梧宫来来去去,熟悉得像是他自己的住处,承运殿他来得也不少,帘栊下的一架玉花架上,还有他七八岁时拿着剪刀在上面落下的刻纹。
那是选用整块和田玉石雕就的一只花架,晋王宝贝不已,看到被他弄损之后心疼了好久,却也未曾责怪他。
如今这花架还在原处摆着,陆瞻伸手抚了下它,但很快他就环顾起四处。
月光漫入大殿,他走到先前晋王坐过的锦榻前,拿起遗落在炕桌上的扇子。
扇子也是他所熟悉的折扇,请当代书画大家写的一首词。
他放回原处,伸手按了下炕桌上的贴片儿。桌下侧板处轻轻一响,弹出来个小抽屉。
这是小时候他在此玩耍时看到晋王曾开启过的机括,抽屉里放着两板斑指,半块龙涎香,余则便是几张空白的纸笺。
他逐一看过,放了回去。
再看看周围,他又走到最里间的床铺前,伸手探入枕下,依然毫无所获。
床前默凝一阵,他转向着栖梧宫方向站了一站,遁原路出去,而后回到了延昭宫。
出门前他搁在案上的茶已收走,看样子太监们已经进来过。
他进内把衣裳更了,才出来坐在榻上。
四面仍旧那么安静,像是他根本没有出去这么一遭。
先前晋王跟杜仲春谈到了争储之事,足见他私下还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的,但他对张如坤请奏立储之事看上去无动于衷,他为何装成如此?是对外所有人都装,还是只装给他看?
殿里干净到没有落下任何不妥的物件,这说明他在这方面确实十分小心,而他在自己家里也这么小心,究竟又是为何?
难道这王府里还有他应该提防的人吗?
这些似是而非的疑点,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父亲那刻起,都变得清楚起来,是他疑神疑鬼,还是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这一趟虽然还是没有拿到有力的证据证明他被自己的父亲下过手,但先前与杜仲春之间前后两席话,却还是证明了晋王暗里还是想争储的。
不是说他这么想有什么不对,而是既然他有这样的想法,为何却要在他这个继承人面前遮掩隐藏?
陆瞻心里的那团麻越发变大变乱了。
难道他做过什么被他这当爹的防备起来了吗?
即便是天家无情,可他也是当过父亲的人,换成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提防着澈儿他们的,哪怕他们犯了错,他也只会指出错误,然后严令改正,为什么会有遮掩和提防?
“这次与钟家的婚事我是先决定再知会的王妃,她兴许气未平……”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陆昀与钟家的婚事难道是他和周侧妃的决定,不是陆昀自己提出来的?
他们把王妃给撇到一边了?什么时候周氏又变得这么重要了,而晋王不是对王妃一往情深吗?
陆瞻坐不住,赤脚下了地。
脚下的清凉使他冷静了些许。但。余下的话又浮上了他的脑海:“……毕竟谁又能保证自己绝不会犯先生同样的错呢?”
府里这些食客的来历他只知道都是有来头有资的名士,却从来不知道独来独往的杜仲春原来还有一段情殇,但即便杜仲春有着这样一段过去,这又干妻妾和睦左右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