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看不懂,他只想赶紧喝一杯热茶暖暖胃,结果小姑娘又是曲觞流水又是高屋建瓴,弄的一杯杯热茶都没了。
趁着这空隙他将另一档子事提了出来,问道:“冯善人,早些年你曾经与刑天祭做过买卖?”
冯多山茫然问道:“谁?刑田鸡?这人是做什么的?粮贩子吗?”
王七麟加强语气说道:“不,是刑天祭,祭祀上古大神刑天的一个帮派,他们不贩卖粮食,他们贩卖人口,特别是妇女和孩童,贩卖的尤其多。”
冯多山心里咯噔一下,道:“贩卖人口?贩卖妇女和孩童?”
王七麟缓缓点头。
冯多山本来满脸红光,一听这话黯然失色,他低下头低声说道:“他们是刑天祭?老夫不知道,老夫那时候,那时候只想和随老夫一起来开荒的人活下去,老夫只好卖了孩子。”
一名冯家营元老站起来说道:“这位年轻的大人,此事我们都知道,但孩子是我们的,我们愿意卖掉他们,这事朝廷管不着吧?”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当然管得着,贩卖人口者,罪当诛!”
冯多山冲那元老摇摇头,怅然的说道:“老甲,你坐下,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不许说话。”
他又冲王七麟赔礼道:“王大人恕罪,老甲一介老农,没念过书没上过学堂,很是愚昧,他若有得罪您的地方,还望您海涵。”
这时候冯家二郎激动的起身说道:“王大人,学生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但是想必您没有受过挨饿的苦吧?”
“学生受过!冯家营老一辈都受过!”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所以当我们冯家营日子好过以后,每逢天寒地冻,我爹便会在周边路口设下粥铺支援过往穷苦百姓一口热粥,为什么?因为他们吃过挨饿的苦头!”
“当年他们挨饿的时候,可没有人设立粥铺给他们一口热粥,他们只能靠自己,可那时候田地还没开垦长出庄稼,他们没有粮食没有钱,怎么活下去?只能卖儿鬻女!”
冯家二郎越说越激动:“你以为我爹娘他们愿意卖掉孩子吗?不是没了活路,谁愿意卖掉孩子?虎毒尚不食子也!”
他又指向正北:“你以为没了孩子我爹娘心里好受吗?从我们冯家营日子好过后,我娘便委身佛堂闭门不出,吃斋念佛,日夜为那些找不回来的孩子祈福、为他们的罪孽悔过!”
“王大人,请您爱民如子,请您能与百姓换位思考!”
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毫无疑问,冯家二郎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冯多山对儿子摇摇手,怅然的说道:“你坐下,这件事外界有传,但其实传的不对。”
他叹了口气说道:“挨饿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为了不想挨饿、为了想吃饱饭就拿孩子去换钱,这种事冯某还做不出来。”
“大哥。”老甲等几位老人激动的看向他,“别说了,你别说了。”
冯多山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我们卖孩子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您如今找上门来,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误入歧途,做了什么坏事?”
“子不教父之过,若是他们犯下了什么错,老夫愿意承担责任,可是他们与冯家营没有关系,卖掉他们的时候冯家营还没有出现,所以希望大人能放冯家营其他人一马。”
王七麟摇头道:“冯善人多虑了,并非如此,而是你们卖孩子的那个帮派是邪帮,作恶多端,朝廷认为所有与他们买卖人口的都是帮凶,除非情有可原,否则要追究责任。”
冯多山沉默了一下,抬起头道:“卖掉孩子的事,是老夫负责的,帮凶只有老夫一人,与其他人无……”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老甲重新站了起来,他大声说道,“当初你卖掉孩子是咱们都同意的,卖掉的也不光是你家孩子,还有我家孩子和其他孩子,我们卖掉孩子也是为了活命,是情有可原的!”
另一个老汉沉着的说道:“王大人,老头子给您讲个故事听,可否?”
王七麟点头。
老汉点道:
大约是四十年前,这片地方不叫冯家营,叫老野山区,水草丰茂,常常引来野鼠野兔野鸡。
冯多山看中了这地方,当时朝廷为了鼓励农耕出具政策,说谁开垦出荒田,那田地就属于谁,免三年赋税、后七年赋税减半。
于是他带上一伙穷兄弟想来捡个漏,可世间哪有什么大漏?即使有又怎么会轮到无权无势的穷老百姓?
老野山区土地肥沃、水草丰茂,为什么没有人来开垦呢?因为这里不光有野兔野鸡还有山贼!
这伙山贼的头人自称断头将军,他其实也是寻常百姓出身,只是过不下苦日子落入山里做了贼寇,领着一伙穷人占山为王。
穷人得势后更嚣张!
这断头将军仗着从前朝元军手中得到的一群快马,在上上原府外四处劫掠。
冯多山等人来了老野山区后就被断头将军给盯上了!
“要钱、要粮、要人,一样不给就要砍人头,所以他才有这断头将军的称呼。”
老汉吐了口烟雾苦涩的说道:“老野山区的土地肥沃,除了野草开了田垄,撒下种子便能长出粮食。我们能给他供上粮食,可是钱去哪里找?”
“当时山大哥手里倒是积蓄过一点钱财,却全用来娶了大嫂,实在没有钱再供应给断头将军那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