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门前风波初静后,邵清望着苗灵素往贡院深处而去的背影,忽然转身,疾步追上曾纬。
“曾公子可是往北?贵府马车能否搭在下一程。”
已经撩了袍子要上车的曾纬,斜睨着他,目光里还掺了几分诧异。
这小子脸挺大啊。
邵清蓦地凑近,低声道:“姚娘子怕有险,让我上车说!”
言罢,不再犹疑,就将曾纬推入车厢,自己也纵身而入。
还没坐稳,已向曾纬道:“让贵府车夫,速去追前头那辆白毡顶棚的马车,是苗太医坐来的。”
邵清此前,已于纷乱中瞩目那车,见驾车的汉子还试图兜考生们的搭乘生意,应是寻常之人。
曾纬既听邵清提姚欢或会遇险,心便提了上来,此际哪里顾得情敌不情敌的,先按邵清所说去吩咐了自家车夫。
待马儿跑起来,邵清一面透过半开的车门盯着前头情形,一面继续向曾纬道:“那苗太医方才掉落的小刀,是我送给姚娘子剔鸡爪的。”
曾纬眉头将蹙未蹙:“你确定?全开封莫非就只有一把那样的柳叶小刀?”
“两把,另一把仍在我家中,”邵清侧头,盯着曾纬,“这刀乃我专门让胡人朋友打制,是鱼纹钢镔铁,西域货,刀柄还刻有波斯铭文,意思是水。”
曾纬觉得好似被冷风呛了一口。
波斯话?专门请人刻的?水?你的名字?
但瞧这小子眉头皱得比自己还紧,从面容到口气,都浑无得意讥讽的意思,此刻又关涉欢儿的安危,曾纬将一股膈应滋味硬生生咽了下去,又道:“那苗太医,什么来头?”
“翰林医局的低阶奉御。遂宁郡王在苏迨宅中遇险的次日,是他前来看伤,姚娘子与他的确认识。但不管怎样,他撒了谎,此刀怎可能是他祖传!此人定有古怪。”
曾纬骇然,头脑倒清明了些:“我昨日黄昏,还去看了欢儿,她在竹林街,无甚异样。”
“彼处只她一人?”
“是,欢儿说,官家的姑姑德安公主在府中设宴,为长子出为东南节度使践行,李娘子和徐娘子因教授遂宁郡王府的几位年幼乐伎,带她们去德安公主府侍宴三日。”
曾纬话音刚落,马夫回头禀道:“四郎,追上了,就是那车!”
搭载苗灵素去贡院的马车夫,被拦下时,一头雾水的愣怔模样。
“两位官人,何事?”
邵清道:“你前一趟的客人,在何处上车?”
车夫道:“那位去贡院的官人?小的在惠明寺前搭他的。”
“他当时是何情形?”
车夫挠挠头:“那位官人,就和二位一样,一看就是体面人呐。”
“好,有劳,你走吧。”
邵清缩回身子,闭目少顷,心间迅捷地作了一番推演。
苗太医既要掩饰此刀,定是对姚欢做了不善之举。
今日又不是什么年节,姚欢照理要开市的,去惠明寺作甚?
惠明寺附近,恰是……
邵清蓦地睁眼,对曾纬道:“惠明寺后的崇福坊,乃苏公颂的宅邸。此际车行往东北,会先经过竹林街,若姚娘子不在,吾等直往苏公处去!”
曾纬对车夫道:“照此吩咐赶车,越快越好!”
……
姚欢似乎又回到了穿越之初的浑沌感。
与当时不同的是,她并非坐在夏月发烫的沙石路上、靠于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是被刺骨的寒意包围。
她是被冻醒的。
黑暗中,当意识与记忆渐次恢复后,姚欢想起来,自己今日申时,被苗灵素急切地请来苏公宅中,说是他在刘贵妃的宫婢发现了一鳞半爪的线索,要与苏公和姚欢商议。
由于商议的是秘辛之事,苏公打发了下人出去,苗灵素像往常一样,为苏颂和姚欢烹了茶,然后……然后姚欢的记忆就空白了。
此刻,她发现,自己的嘴中塞着帛团,手脚都被绑着。
冻得发抖,一来是因为屋中没有炭火、自己倒伏在冰凉的青砖地面上,二来是因为身上只剩了一件薄薄的中单,且腋下的系带已被扯开,胸口的肌肤几乎已因失温而麻木了。
姚欢大惊,努力察探身体是否有异样……
褒裤完好地系在身上,两腿间也并无凉滑濡湿的感觉。
她没有被侵犯过。
姚欢强令自己镇静,耐心地等着视力去适应黑暗。
地上散乱地扔着几件衣袍。
片刻后,她看清不远处的榻上,也躺着个人。
她翻身从地上滚到近前,定睛辨认。
是苏公,一动不动,但姚欢能听见他的气息之声。
姚欢无法说话,只得蹭着床榻想起身,看如何去推搡苏公。
忽听院外传来脚步声和男子的交谈声,她忙又矮下身去,滚到方才的位置。
门被打开了。
一个细嗓的男子道:“为何不直接毒死了再烧,麻烦。”
另一个粗声粗气些的道:“药昏了还能喘气,鼻中会有烟熏痕迹。死了再扔火堆里的,没有。况且,就算头脸烧成了焦炭,开肠破肚也能验出毒物。你以为大理寺的仵作都是吃素的?”
细嗓男子道:“那外头用弩箭射死的两个家仆,岂非也……”
“下人就是下人,死了也还是下人,验尸都未必轮得到。就算验,烧得皮肉都没了,几个窟窿能验出个屁来。主家说了,将这一老一少的衣服扒了,这深更半夜的同处一室,你说是为什么?天子也好,这相爷在南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