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无敌捻着油渍渍的胡须,说:
“我这方外人不入天下事,也劝你莫要做那无用功。
自古江湖事,江湖了,若扯上朝堂,我怕就算你有这一身通天武艺,也要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任豪久久不言。
片刻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对黄无敌说:
“我并不只是一个武林盟主,我还曾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
“是,但那又如何?”
黄无敌摆了摆手,这糊涂道人哼了一声,说:
“你昔年间,与那张莫邪把臂同游名山大川,比兄弟还像是兄弟,又一起上了泰山,欲观我道家秘典。
我不给,你两人便动手抢。
我这一身病,也是那时候留下的,那些陈年旧事,我可还没忘呢。”
黄无敌的语气多了几分讥讽。
他说:
“任豪,连张莫邪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
以他那通天本领,都不涉天下争霸,你如今虽武艺大成,但比起张莫邪还差很多吧?”
“自是比不上他的。”
任豪坦荡的说:
“若有他七分功力,我便能笑开花了。只是,任某当年与张莫邪割袍断义时,他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盟主大人看着黄无敌。
他一字一顿的说:
“他问我,我这般辛苦习武,是为了做什么?你知我是如何回答他的?”
不需要黄无敌回答,任豪便说出了答案。
他摆了摆宽大衣袖,说:
“我那时年少轻狂,便直抒胸臆。
对他说,我习武乃是为了保家卫国,护民众苍生,不受奸人所害。
他说我若不改,便注定会死的极惨。
就如你今日所说一般。”
盟主大人轻笑了一声。
他背着双手,离开花园,语气悠然的说:
“死便死吧,我也是战场厮杀过的,生死早已看淡。但既然已在故人眼前吹出牛皮,这一生便要做给那张莫邪看看!
免得那厮还要嘲笑于我。
我虽不如他那般冠绝一代,但我任豪,也有我的武道!”
“道兄且去休息吧。”
任豪摆了摆手,他说:
“过几日,便有大战将起,正是我辈除魔卫道,守护苍生之时!”
“你且等等!”
任豪走出几步,便被黄无敌拦下。
这泰山莽夫抓着木匣,闪到任豪身侧,他压低声音说:
“你知不知道,那仙缘剑玉...”
“我知道。”
任豪轻声说:
“那便是我故人徒弟,也是他救了林菀冬掌门。我听闻道兄有相面之术,你说起他,便肯定是见过了,你便与我说说,沈秋面相如何?未来如何?”
“灵气不足,庸碌之人。”
黄无敌毫不客气的说:
“若是没有剑玉在手,道爷看都不屑看他,连张莫邪的一分风姿都没有,但...他的未来,我却不敢断言。”
“为何?”
任豪来了兴趣,他追问了一句。
黄无敌犹豫了一下,再次压低声音说:
“那沈秋面相与心性不符,本该是鲁钝昏聩之人,却偏偏又有旭日东升之兆,若是千年前灵气繁盛,便是有修行人为他逆天改命。
但如今灵气不存,这等玄妙之事本不该发生。
沈秋命数已乱,我既看不穿,也不敢去看,玉皇宫一脉的相面之术是有禁忌的,我已经在张莫邪那里吃过一次亏了。”
“是吗?”
任豪点了点头,他又说:
“当年道兄与我初遇,便说张莫邪有‘贪狼’之象,事后果然如道兄所说,他成就魔教教主,几乎颠覆正邪,鲸吞武林。
那这沈秋,在道兄观来如何?”
黄无敌抬起头,看向头顶星空,他看着莫测星象,说:
“他,是不如张莫邪那贪狼星象那般夺目耀眼。
但我观之,也是北方斗宿斗木獬,绝非寻常之辈。
那北方七宿之首,不服逆境,遇强则强,但骨子中便带着一分桀骜,虽看似温和却易偏激,还有一股血勇。
这性子并不圆满,放在武者身上更是过刚易折。
若是不加引导,怕是日后会成祸患。”
“那就是能成一番事业?”
任豪面色平静,他语气温和的说:
“嗯,那便好。”
“你不管管?”
黄无敌瞥了任豪一眼。
盟主大人哼了一声,说:
“我又不是他爹,凭甚管束于他?他又是我故人徒弟,我也不便干涉,既入了武林,这天高海阔,万里江湖,便任他驰骋。
只是我也见过他。
他还未找到自己的武道,还是随波逐流,迷茫的很,又被事情推着往前走,懒散的很,现在只能称是良木,能否成栋梁,还得再看看。
但,这世间已有过一个张莫邪,再多他一个沈秋,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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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杭州西南,金华近郊。
一处山中水寨正在熊熊燃烧,火焰冲天,照亮了山中夜景,惊得飞鸟嘶鸣,灰烬乱舞。
在那火焰边缘,金华江上大大有名的五百滩水寨寨主,此时正在爬行。
他手臂腿骨皆被打断,身体蠕动,就如一只肉蚕。
满是血污的脸上布满了恐惧,茫然,和一抹不可置信,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的。
但沾染的并不是水。
他每一次蠕动,都会在身后带起一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