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输了。
在万灵阵启动的那一瞬。
不,在东灵仙君抵达太行山的那一瞬,他们就已经输了。
太狭隘了。
不管是武艺,还是心志,还是手中长剑。
都太狭隘了。
“尔等武者,已超越了可笑,让本君感到可悲。”
东灵君屹立在那浮岛般的碎石上,他背负着右手,左手抬起。
那撕裂开的巨石,在灵气流转中,以大五行咒法,在仙君身后,被塑造成成千上万的岩石之剑。
泥土剥离,碎岩纷飞,无形流转,看得人眼花缭乱,当真是一派仙家手段。
岩剑密密麻麻,让人心生畏惧。
只待仙君心神一动,这些仙家之剑,便会以横扫之势,灭杀下方千百生灵。
“这方世界,从不属于尔等武者。
仙人已从漫长时光的沉睡中归来,尔等那些坐井观天的梦,做了一千年的梦,在今夜该醒了。”
仙君的语气越发缥缈,当真似的坐于云端之上,俯瞰众生。
在这死寂夜色中,他看着那些站于剥离山体中的凡俗武者们,他说:
“武林中人,以傲骨为荣。
但尔等那点微末道行,在本君眼中端的可笑,本君今夜心情极差,懒得和尔等再多说什么。”
“跪下!”
仙君冷冽的声音在夜中回荡,犹如裁决一般。
“或,身死道消!”
“呸!”
万籁俱寂中,终有回复应答的声音。
“噗”
鲜血狂喷之中,三个隐楼中人,被从撕裂的山体裂痕中抛飞出去,全身都在燃烧的斩鬼大侠。
扛着如火把一样的巨阙剑,在这阴鸩夜色中,仰头看着仙君。
那厚重身姿中,毫无一丝尊敬可言。
“啪”
卷在一起的人头被丢入高空,刘卓然提着家传长剑,散乱的头发,被灵气带起的夜风吹的乱舞开来。
蓬莱弃徒仰着头,在那俊秀脸上,同样是一脸冷漠。
“我纯阳宗,乃是道门正统,只敬体统,敬天敬地,不跪妖邪!”
东方策站在一条长长的蛇尸上,手握玄蛇剑,仰头回了一句。
在他身后,那些纯阳宗弟子,各个手持兵刃,面带怒火。
大师兄这一声回复,代表了他们心中所想。
而弟子这硬气的回答,也如一道晨钟暮鼓,冲散了舞阳真人心中所有的茫然无措。
师父在临行前说的话,在舞阳真人心中响起。
他看向自己的弟子。
东方策脸上,充满了年轻男儿的刚毅之色,当真毫无惧色。
师父说的对。
这纯阳宗以后,怕就要靠东方来撑起了。
“这么巧吗?东方兄。”
在冲和老道这边,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狼狈不堪的萧灵素,也哑声长笑一声,举起手中长剑,指向天空,他大声喊到:
“我玉皇宫,也从没向恶人低头的规矩!”
“巧什么巧!一唱一和的,你两隔这唱戏呢?”
李义坚的喝骂声,自更高处响起。
他身穿绷带,披着破烂的黑色外衣,如披风般摇摆,拄着贪狼刀,脚下尽是隐楼中人的残肢断臂。
脸色惨白的河洛帮副帮主,恶声恶气的骂到:
“吾辈江湖人,不都这暴脾气吗?遇事不平,拔刀相助,路遇恶人,怎能低头?”
“唰”
染血的贪狼刀指向空中,李义坚赤红着眼睛,大喊到:
“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老子就是不跪,你这恶鬼,来咬了爷爷的鸟啊!”
在他身边,车华也是扯着嗓子大喊到:
“皓首匹夫,狺狺狂吠,我辈江湖人,跪天跪地,跪长辈先祖,膝下黄金万灵,岂能跪你这浑身恶臭的千年老鬼?”
这些蝼蚁!
怒火。
愤怒的火,在东灵仙君心中熊熊燃烧。
这些蝼蚁,不名一文,明明随手就能捏死,却偏偏又会一次一次的站起来,就如那任豪,就如那沈秋。
一个个的,都这么视死如归。
让他们跪下
为何就这么难?
仙君眼中杀气尽显。
“好!
你等不愿意跪。
好。
那便站着死吧。”
“本君不信了。这万丈江湖里,都是如尔等这些身有傲骨,跪不下去的硬骨头!”
冷漠声音回荡间,仙君手指蜷起,身后千万石剑嗡鸣不休。
下一瞬,便要灭杀众灵。
“差点就挂了,真险啊。
老鬼,你这仙术不错,就是准头差了点。”
就在这双方对峙,绝杀将至时,一声叹息,突然从仙君身后传来。
带着三分痛楚。
余下七分,尽是鄙夷不屑。
东灵仙君蓦然回头。
在那被覆盖碾压的平台之上,扛着刀,全身是血的沈秋,正搀扶着同样狼狈的山鬼。
两人就如之前那般,虽身上受创,却依然站的极稳。
在那两人身后,脸色惨白的花青公子,正捏着古怪手印。
赫然是与东灵仙君一模一样的,大五行咒法。
这玩意,现在珍贵的很。
但千年前,就是随手可得的大路货,但凡修行有成,哪个不会?
“沈秋!”
东灵君恨得牙痒痒,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从小师父就教我,这人活世间,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我遇到的那些大侠们,也没人教我,遇强敌,便低头跪下,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