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配重之后,省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标准化、去除误差”,说好了射两百步,就是两百步。如果发现射两百步后观测认为射远了,下次发射时从配重筐里拿掉两三颗每颗二十汉斤的砝码,就能把射程降下来。
拿掉多少砝码就降低多少射程,精确可控。就算有十几步的误差,也是因为石弹本身形状不规则、气动阻力有细微差异,但误差肯定比同行低一个数量级。
于是乎,贝羽来到城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守城门的小校哭喊着诉苦:“贝帅,关羽军的投石机太邪门了!已经连续十几发石弹都砸得差不多远!都是正好砸在城门西边二三十丈那个位置,墙高大约一半到三分之二高!这墙已经塌下去几百斗的夯土了!”
顺着小校的指引,贝羽亲眼目睹那处城墙已经塌下去六七尺高,关键是塌下来的土在墙根外也堆起了最高处有三四尺高的土堆缓坡。
此消彼长之下,一丈六尺的城墙,在那个薄弱位置只剩下七八尺的相对有效高度,也就等于一个壮汉的身高,稍微垫几级梯子就能冲上来了。
砸出来的缺口附近,还有十几个头破血流的尸体——这些士兵一开始是听从命令过墙缺口的。命令刚下达时,执行任务的士气也挺不错,因为士兵们都被告知“不会有两发石砲落到同一个坑里,所以去填已经砸出坑来的位置是很安全的”。
但谁知关羽的投石车根本不讲规则!就算没有落在同一个坑,最多也就区区十步误差,还是砸死了不少抢修的,结果士气狂泄,没人再愿意去抢修了,最多随便在旁边抠抠缩缩倒点土意思一下。
“顶住!顶住!不能松懈!越是这种时候,关羽越是会派人冲锋登城!”贝羽好歹是一方宗贼豪帅,稍微有点战场经验,看着己方的颓废,就知道事情要糟。
果不其然,关羽觉得把城墙砸成这样“三段式”的落差,已经很完美了,立刻发起了冲锋。
再砸下去的话,固然可以把缺口砸得更低,但想从缺口爬到旁边正常城墙上的落差也会变大。
最完美的砸墙,就是把一段一丈六的城墙,砸成三等分各高五六尺的“台阶”!
关羽麾下的三员副将,分别披坚执锐,亲自督阵冲城。
徐晃居中负责带人撞击已经挨了两枚石弹、有点残破的城门,并且吸引敌军主要火力,同时他带的部队也都装备大盾,以顶住城头火力压制破门为主。
左右两翼那两个城墙缺口,分别由周泰和甘宁负责带人架飞梯冲击。
周泰照例顶了两面大铁盾、口衔古锭刀。甘宁则是单手持盾,另一只手挥舞链枷,背负一柄铁戟。
关羽亲自带着弓弩队,一一千张蹶张弩压制城头,其余人用弓箭。
荆南宗贼哪见过一千张蹶张弩齐射的场景,第一波箭雨中就有不少城头的弓箭手猝不及防中箭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随后就被压制得根本不敢露脸观察,只敢随便抛射盲射。
徐晃的撞门队大喝连连,昏暗中很有迷惑性,吸引了大多数的火力,而且拿一下一下撞木锤门的声势,也确实很威风。城头倒有八成的弓箭往徐晃那些大盾铁甲的士兵身上招呼,收效甚微。
相比之下,周泰和甘宁的攻击完全可以用“静悄悄的猎杀”来形容,他们麾下的丹阳兵也都闷声不吭,只是目光冷厉地往上冲,为了冲得快,他们也不会穿铁甲,以求纵跃轻灵。飞梯一下子架设了二三十套,为的就是分散敌军注意力,让敌人不能全部堵到最矮的那个缺口处。
就是这么一点迟滞,立功心切的甘宁第一个莽上了城头——周泰比甘宁更稳一些,毕竟他不是第一次立这种先登之功了,他知道身上每一道伤口都有多不容易,能稳就稳。
但甘宁,加入刘备阵营后,还没捞到过哪怕一次破城的先登之功呢,此前只有水战建功,年轻的甘宁非常急于证明自己。
他把链枷头部的流星锤挥舞得旋转如风,拨开了七八根向他射来的箭矢,浑身只穿了一套水战时用的轻质皮甲,像跑酷高手一样蹬着墙面缺口往上猛蹿。
两柄守军的长矛往甘宁攒刺而来,他把流星锤的链条往上猛然一挥,铁链就缠绕住了矛杆,甘宁用尽全身力气把链枷往下猛拖,那两个守兵立足不稳,连人带矛摔下城墙去。
但甘宁已然借着把敌人往下踹的反作用力,彻底在高处站稳。
只是他的链枷缠在摔死者的矛杆上,一时抖落不开,甘宁为了防止被拖下去也只能弃链,并瞬间反手拔出负在背上的铁戟继续作战,连连杀了十余名贼兵。
贝羽在甘宁没登城之前,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危机,急吼吼带着亲兵过来堵漏。距离战场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甘宁用铁链惯性锁人兵器甩下去的一幕。
虽然惊骇于甘宁的灵敏凶悍,但贝羽心中也是一喜:这敌将应该是个善于使用软兵器的高手!但他的链枷被迫放弃了!现在只有一柄单手铁戟。
说不定这不是他最趁手的兵器,更有可能他原本是个双持的高手,现在只能单手了!
遇到这种捡便宜的机会,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趁你只有单手戟要你命!”贝羽觑准了一个机会,挺着长枪刺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