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用凉水绞了巾帕,给顾之颜冷敷额头。
沈菀则牵着顾之颜的一只手,坐在榻边陪着她,嘴里反反复复地说着:“七娘,母妃在这里。”
沈菀的手冰凉冰凉的,心也是如此。
本来这一个多月以来,七娘明显好了不少了,现在又像是功亏一篑了……
她的心里既忐忑,又难过,还有担忧、悲伤、心痛、焦虑等等的情绪混在一起,形成一张大网,将她整个网在了其中。
后面的时间过得十分煎熬。
大夫来了,又走了。
乳娘给昏迷的顾之颜喂了汤药,可是等了又等,她的烧还是没退。
靖郡王又急急地吩咐人拿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上门。
顾之颜睡得很不踏实,呓语声不断,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乳娘不知道第几次地给顾之颜换了敷额头的巾帕,突然道:“王妃,县主是不是在喊姐姐?”
姐姐?!沈菀怔了怔,侧耳倾听。
果然——
顾之颜干燥发白的嘴唇间逸出了含含糊糊的一声:“姐姐……”
沈菀心头一亮,想起了她与女儿在朱轮车上的那番对话,想起了女儿总是喜欢黏着楚千尘,就吩咐道:“容嬷嬷,去你趟宸王府,请宸王妃……”
沈菀本来是想让容嬷嬷跑一趟宸王府去请人的,话说了一半,她的目光瞟过窗外时,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一半,现在已经是黄昏快宵禁的时候了。
“算了……”她站起身,想说她亲自跑一趟,却被靖郡王抢了先。
“还是我去吧。”靖郡王提议道。
他知道宸王妃是永定侯的庶女,也知道七娘喜欢这个表姐,甚至还去过永定侯府小住,就为了和她这个表姐在一起。
虽然靖郡王也知道这个时间去宸王府请人不合礼数,但是为了女儿,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好失礼一回了,最多等顾玦回京,他再亲自登门致歉便是。
沈菀一颗心都悬在顾之颜身上,也不放心离开,正要应下,又突然来了另一个变数。
“王爷,王妃,”大丫鬟打帘进来了,禀道,“永定侯府的大姑娘求见。”
沈菀皱了皱眉头。
都这个时辰了,楚千凰怎么突然来了?
靖郡王动了动眉梢,敏锐地感觉到妻子的情绪有些不对,明明她一直以来最喜欢楚千凰这个外甥女了。
大丫鬟接着道:“楚大姑娘说从至玄道长那里求到了符水。”
至玄道长?!沈菀立刻就想到了楚千凰之前说的那番话,忙道:“快让她进来吧。”
大丫鬟匆匆来,又匆匆去,令小丫鬟赶紧去请楚千凰来正院。
在沈菀的翘首以盼中,楚千凰疾步匆匆地来了。
她还是穿着之前那身青莲色的襦裙,只是满脸是汗,面颊潮红,浑身上下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她先给沈菀夫妻行了礼,口中唤着“王爷、王妃”,靖郡王闻言,表情更古怪了,不知道这对姨甥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楚千凰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袖珍青瓷瓶,郑重地递向沈菀,“这是我刚去无为观找至玄道长求来的符水,王妃,先给七娘试试吧。”
沈菀看着那个袖珍瓷瓶,有些迟疑,眸光闪烁不定。
当年,宫中出了巫蛊之祸,没害到太子顾南谨,反而害了三公主。
三公主当时好些天高热不退,病症反反复复,后来突然就好了,沈菀也找人打听过,但皇后对三公主的病症一向忌讳,不愿提此事。
也是今天听楚千凰提起,沈菀才知道原来是这位至玄道长治好了三公主。
楚千凰见沈菀不接,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而是把那个袖珍瓷瓶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她的意思也很明确了,用不用这符水在于沈菀。
“王妃!不好了!”内室方向又炸起了一阵惊呼,乳娘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县主烧得更厉害了,一直在说胡说,说……说别打她……”
沈菀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就像是有一把刀子捅在了她胸口似的。
她再不敢犹豫了,一把拿起了那个袖珍瓷瓶,咬咬牙道:“我去给七娘试试。”
退烧的汤药也喝了,可不起效,只能先试试至玄道长的符水了。
沈菀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内室,也顾不上招待楚千凰了。
榻上的顾之颜脸色潮红异常,像是有一股火在她体内蒸烤着她似的,嘴唇惨白惨白的,额角、鬓角、颈项全都是汗液。
她断断续续地呓语着:“别打我……好疼!”
“疼……我要回家!”
“娘……”
泪水自小姑娘的眼角滑下,沈菀感同身受。
她再不犹豫了,坐在榻边,亲自喂顾之颜一点点地喝下符水,小心,谨慎,仔细,生怕符水漏出一些就不起效了。
乳娘帮着扶着顾之颜的头。
待顾之颜服下所有的符水后,她们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到瓷枕上。
沈菀亲自拿一方湿润的巾帕给顾之颜擦汗。
不一会儿,呓语不止的顾之颜平静了下来,闭着眼,安详地睡着。
乳娘摸了摸顾之颜的额头,惊喜地说道:“王妃,县主的烧开始退了……”
沈菀和靖郡王都松了口气。既然顾之颜没事了,他们也就没去宸王府。
直到此刻,沈菀终于又想到了被她忘在堂屋的楚千凰,转头朝门帘方向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