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陈云峰的意思,是让棒槌陈云河去隔壁,找大哥水缸陈云海打听。
谁都知道,水缸是白手的好朋友,二人的关系形同死党。
亲人不亲,陈老大、陈老二和四眼,却都与水缸断了关系。
也就棒槌,偶尔去水缸的小卖店买东西,与水缸还能说上几句。
棒槌领了任务,晃着小脑袋,绕了一圈来到水缸小卖店。
水缸正在小卖店里。
看到亲弟弟棒槌,水缸仅瞥了一眼,眼皮又耷拉回去。
“大哥,忙着呢?”棒槌陪起笑脸,讨好的问道。
水缸不吱声。
棒槌看了看小卖店的后门,看到后院很静,水缸家没在做皮箱壳。
“大哥,怎么停工了?姓白的不收皮箱壳,你可以卖给我啊。”
水缸还有没有开口的意思。
“大哥。”棒槌跺着脚道:“再怎么着,我也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这样对我。”
水缸哼了一声,“棒槌,你可以把我卖了,但不能把我卖了还让我帮你数钱。”
“大哥,分家的事,我对不起你。可那是咱爸的主意,我也没有办法。”
陈老大分家时,水缸和棒槌各得两间房子,却把堂屋单分给棒槌。这忒不公平,让水缸耿耿于怀,公开宣称与父亲断绝关系。
棒槌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说自己吃亏,前院的空地多分给了大哥,搞得兄弟俩断了来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水缸头也不抬,不耐烦的说道。
“大哥,土崽子真的出事了?”棒槌低声问道。
“嗯,别出去瞎说。”水缸随意道。
“听说要打官司,赔偿几万块?”
水缸瞪了棒槌一眼,“问这么详细干嘛。”
“好奇,大哥,我保证只是好奇。”
水缸抬头看了看外面,小声道:“赔几万块,对白手算不了啥,搞不好的话,要倾家荡产呢。”
棒槌心喜,“这么严重啊。”
“你以为呢。人家是跟上海人做生意,赚得多,出了事麻烦也大。”
水缸忽地住嘴。
“大哥,还有呢?”
“滚。我警告你,别到外面瞎说。”
棒槌应着,拨腿就走,大哥的话,他基本上信了。
再说白手,正在尖壶嘴,指挥大家收割早稻。
大家挥汗如雨,忙个不停。
白手自己却没有下田。河岸上,树荫下,躺在那里,双手枕头,一只脚翘得老高。
三弟、大妹和小妹仨,也被白手拉来干活。
仨小家伙都很抵触,尤其是看到大哥,只动口不动手,地主似的。
工人们干农活,不敢有意见,仨小家伙却忍不住了。
“大哥,你为什么不下来?”三弟喊道。
白手不理,弟弟妹妹们欠干活,跟自己不一样,缺乏吃苦的精神,就应该磨练磨练。
“大哥,我累了。”三弟继续喊。
白手笑呵呵的,还是不理三弟。
大妹和小妹也喊累。
白手不为所动。
童九春和童九夏两家加起来,包括承包别人的水田,共有十五亩之多。
白手的计划是,割早稻两天半,整田一天,插播晚稻两天半,用六天时间完成。
上午才干了一半多,仨小家伙就坚持不了,坐在田梗上大喘息。
二舅妈知道,丁雅琼能当白手的半个家,便和丁雅琼嘀咕了几句。
丁雅琼当家做主,让仨小家伙回去。
仨小家伙一阵欢呼,扔了手上的镰刀,沿着田梗逃之夭夭。
白手看见了,也不开口阻止。
穷人勤劳,富人懒惰,这算是一条客观规律,白手也没办法。
“我也累了。”
丁雅琼走过来,坐在白手旁边,拿起水壶喝水。
白手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资产阶级的德行。”
“你呢,你为什么不亲自干活。”丁雅琼笑道。
“呵,作为领导,能亲自来到田头,已经够模范的了。”
“对别人严格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你有两套标准。小白,对三个小家伙,你不能当大人对待。”
“管不了,管不了喽。”
这时,干活的工人们,突然发起一阵欢呼。
丁雅琼抬头望去,随即笑道:“两个美女送饭来了。”
原来是童九春的女儿童青青,和另一个女的,一前一后,扛着饭笼,正向田头走来。
雇人割稻和插秧,主人家要招待吃喝,这是传统,更是规矩。
白手起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又躺了回去。
丁雅琼又笑了,“怎么,见了童青青,蔫了怂了?”
白手叹了一口气,“人家考上了大学,还是什么重点大学,眼睛长到了额头上,看不起咱农民了。”
“哎,你们不是偷偷的在通信吗?还是她要求的吧?”丁雅琼好奇的问。
白手苦笑道:“我写过三封信,她只回了十几个字,我觉得没劲,也没意思。”
丁雅琼替白手惋惜,“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姐,这一页已经翻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想再提了。”
也是,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农民,顶多是个有点臭钱的农民,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
童青青在稻田的那边,卸下饭笼,只朝白手这边望了望,转身回去了。
白手破口而骂,“他娘的,大学生,臭狗屁,有什么了不起的。”
丁雅琼笑逗白手,“你敢大声而骂,我才佩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