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生刚刚用过午膳。
这些天他都是一个人在书房里用膳,因着日前积压下来的事情太多而旁边又无人约束,他每日用膳的时间非常地不定时。此时早已过了午膳时分,而他却才刚刚填饱肚子。
腹中饱暖的他打算到榻上小睡一会儿,在外伺候着的黎方却突然敲起了门。被喊进来以后,黎方便说周节妇带着黎雀儿进了兴秋阁,现在此朝书房这边走来,问他是不是要请她们进来见一见。
黎敬生已坠浑然的思绪顿时清明,他赶忙坐起身来披好外袍,重新坐到外边桌案前坐好。他不懂黎雀儿为何会跟着周节妇一起过来。且不说黎雀儿与周节妇的关系并不亲洽,便说黎雀儿此时仍被黎家老太太困在府尹官邸里,她也不可能会和周节妇一起来兴秋阁。
可是黎敬生表面上并无惊异之色。
他将心里的不解暂且压下,端坐在桌案前装着查阅书籍的样子。黎雀儿和周节妇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时,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更没有主动出声询问。他就那么坐着,好似看不到有人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周节妇忍耐不住这一室的沉默。她悄悄朝黎雀儿使了一个眼色,要她赶紧和黎敬生谈拨银两的事情,免得待会儿黎敬生借口要办事或是见客外出,要想再找到机会跑过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黎雀儿暗暗深吸一口气。
接着,她便请周节妇先出去回避一下。待她和黎敬生商量好了时,再请周节妇进来合议。其实她会让周节妇回避,只是为了能随心所欲地和自己的爹爹谈话。她不想在帮着周节妇说服她爹爹的同时,还得顾忌周节妇的情绪和心理。
周节妇略感诧异,可她并没有非要留在书房里。她跟着黎方出去了,同孙妈妈和棠叶等人一起站在侧边的庭廊下,等着黎雀儿和黎敬生商量出一个结果。
起初黎敬生的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上的书册,这会子周节妇出去了,他倒是抬起头来笑看着黎雀儿,又要她过来桌案前坐下,问她为何会愿意过来替周节妇当说客。
黎雀儿连一句请安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黎敬生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她不禁怔住,而后趴靠在桌案边沿,笑问黎敬生为何不肯拨银子给周节妇。若是周节妇时时索要银两也罢,可这一次她是为了救周嘉佑。于情于理,黎敬生都应该拨一些银子给周节妇。更何况,先前在府尹官邸里时,大家都已经说好了的。
“并非我不愿拨给她。”黎敬生摇头叹息着解释,“那日说好以后,第二天我就去聚宝斋里提银票。可我还没来得及把银票给她,就又被抓进了衙门。你在公堂后边应当也瞧见了,周嘉佑口口声声要拉为父下水,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这指使之人,除了你二娘,却还有谁。”
黎雀儿边听边点了点头,原来她爹爹心里已经想得很清楚。
但是黎雀儿没有料到,黎敬生心里面很清楚的事情,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一件。
他继续往下说,把周节妇假装有孕后来又装作落地小产,还想将小产一事嫁祸给黎雀儿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他原本也以为周节妇是真的怀了他的骨肉。直到他请了杜仲过府来替周节妇探脉,周节妇却说有隐情需要单独和杜仲讲。再加上之后那一连串的事情,他早已经看清周节妇的真面目。
只不过周节妇那些都只是小打小闹,无非是想争宠争地位而已,所以他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日前出了周嘉佑这档子事,他自身也有责任,便也没想过要责怪周节妇。可是谁能想到,周节妇居然敢煽动周嘉佑来威胁他。这是他完全无法忍受的。
他已经考虑得很清楚,要拨银子给周节妇去救周嘉佑,没有问题。可是他同时给给周节妇一封休书,她拿了银子以后就必须要搬出黎府。假如她接受这个条件,那么银子立马就可以拨给她。
黎雀儿竟不知黎敬生是这般考虑的,一时愣在当场。
黎敬生自知这事太过沉重,他不愿黎雀儿为此忧心,就起身打开书房门,要孙妈妈和棠叶先护送黎雀儿回府尹官邸去,省得老太太不安。至于周节妇要拨银子救周嘉佑的事情,便由他亲自来和周节妇商谈。
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些时间的周节妇,担心黎敬生此话只是想将黎雀儿打发走。待黎雀儿走了以后,他又会变得跟先前一样,故作冷漠不理人也绝口不再提拨银子的事情。更何况,若是黎敬生这一条路行不通的话,她还可以直接把黎角儿带到春风阁里去。反正杜仲说过,只要黎雀儿给一个口头许诺,他也会愿意帮忙去替周嘉佑说情。
是以,周节妇拼死不肯让黎雀儿先行离开。
她非得拉着黎雀儿的手,甚至特地将书房门打开,由着外头的冷风呼啸而入。这样一来,不仅在书房里面的人可以听见黎敬生所说的话,饷娴娜艘部梢蕴见。那么她就可以多出一些旁观者来作证,免得黎敬生事后又反口。
既然如此,黎敬生也不再顾及周节妇的面子,直接拉开桌案下方的一个小抽屉,将装在其中的一封早就已经拟好的休书扔在桌面上。言明,只要周节妇愿意收下这封休书,并且即刻收拾行囊带着她的四名儿女离开黎府。在她即将出黎府大门的最后一刻,文叔会给她一千两银子去求周嘉佑,同时还会给她一笔小钱。若是她能够勤俭着使用,保管她在近两年内衣食无忧。
此话一出,不止周节妇傻了眼,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