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没有作声,目光只在黎雀儿的发髻上转悠。
黎雀儿守着女儿家的礼仪,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任由杜仲放肆的目光在自己的头上游移。她明白他意欲何为,可她不想如他的愿。并不是她舍不得一支花簪,而是即便得到了有关于周节妇的消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凑不出一千两银子,没办法收买杜仲来作她的中间人。
思及此,她的态度便骤然转变:“你爱说不说。”
她的言行极其一致。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拉着孙妈妈和棠叶,转身往宿溪院里走。
看黎雀儿如此坚决,杜仲只好妥协:“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
他将怀里揣着的银票纸团子掏出来,只见他随手一抖,那个纸团子竟又被摊平成了一张银票。其纸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褶皱,与一张崭新的银票一般无二,似乎它从来没有被捏成纸团子那样。
黎雀儿和孙妈妈等人都看愣住了,她们不知杜仲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黎雀儿不由得怀疑他除了隔空探脉的秘术之外,是不是也会使用障眼法。
杜仲没有解释纸团子变成新银票的原因。
他只是告诉黎雀儿,周节妇又多付了他三百两银子。如果黎雀儿想收买他作为中间人去向黎敬生告密的话,就得再多加六百两。也就是说,黎雀儿必须得凑足一千六百两,才有同他谈判的资格。
“……你所谓的重大消息,就是指这个?”
黎雀儿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水汪汪的杏眸则像透亮的星子一样,死死地瞪着杜仲。仿佛他只要点一下头或者回答一个“是”字,她的拳头就会像流星锤似地朝他砸过去。
可惜杜仲并不忌惮她的瞪视。
她瞪得越厉害,他便越开心。
是以,他不仅点头称是,还特意再交代了一遍,要求她一定要凑足一千六百两银子,少一分一厘都不行。
黎雀儿的手指握了又松,真想拔下发髻上戴着的花簪,跑上前去戳烂他的嘴。
幸好她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把花簪赠与他去换取消息,要不然她岂不是会亏得连件兜衣都不剩。而他越是不肯说出确切的消息,她的心里就越是难安。那种感觉就像有只猫咪在她的心头抓挠似地,勾得她忍不住想多送他几支花簪。不知道如果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会愿意把真正的消息告诉她。
周节妇既然会再多付三百两的费用,那个消息定然也很重要。
不过,周节妇可真是有钱。刚拿出五百两不久,转背又可以再拿三百两。听说她先夫家里并不富裕,娘家则更不尽人意。她到底是怎么攒下这么多钱的,真是叫人好奇。难道她用的是在黎府里拿到的银两?
黎雀儿蹙起眉头,准备去问一问管家文叔,看看她爹爹拨给周节妇及其四名儿女的月例银子和制衣费,约摸是一个多大的数目。
就在她思索间,杜仲已经将他卡在门缝里的脚收回去,看样子是要动身离开了。
她趁他还未转身,赶忙再说了一句话,纯粹是想给他添添堵:“周节妇哪来那么多的银子,你还是好好看看你手上的那张银票是真是假吧。”
“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他笑得恣意,“你放心好了,就算这银票是假的,你也要再多凑二百两。当然,若是你手头上也有假银票,我也会收的哦。”
黎雀儿气得冷哼一声,撇开脸不再理他。
待他走远,她便叫棠叶去请文叔过来。
黎雀儿难得会有事情要找管家文叔。她向来呆在宿溪院里,所有事情都由孙妈妈出面处理。像今天这样派人去喊文叔过来,可是头一次。
也正是因为如此,文叔才更加地担忧,以为宿溪院里发生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件,必须请他过来不可。他丢下手里的账目,跟在棠叶后面,飞快地跑到了宿溪院。
黎雀儿和孙妈妈就坐在外面院子里的石桌旁等着他。
石桌边上就是土木堆成的假山,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可是冬日的天气,依旧冷得人鼻头发红。更何况黎雀儿的身子单薄,又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此时她就缩在孙妈妈身边,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小团子。
文叔担心冻坏了黎雀儿,加快速度跑到她的面前,要她去屋里坐。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大家都坐下来好商量,千万别把自己的身子冻坏了。与此同时,他又责怪孙妈妈老糊涂了,竟然放任黎雀儿在外头吹冷风。
“不碍事。在屋里窝得太久了,出来透透气也好。”黎雀儿笑着请文叔在对面坐下,“我请您过来也不是为着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问……”
她把嗓门压低,站起身来,靠在文叔耳边,将心中的疑虑讲了出来。
文叔听完,竟哈哈大笑几声,又道:“小姐不必忧心。老爷拨给夫人和观岚居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至于他们这次立冬的制衣费嘛,一文钱都没有。许是因着夫人小产,不便下床,所以没有给他们制办新衣吧。”
二两银子是其他府上的嫡小姐和姨夫人们的月例数目。
周节妇自成亲伊始的场面布置到如今的吃穿用度,皆是正室的排面。按照正室的标准,她的月例银子至少应该是十银。这还是不受宠的正室的规格。而黎敬生明显对周节妇非常重视,再加上她小产正是补身之际,没道理只拨给她二两月例银子。
孙妈妈心中也很是不解。
她遣退站在边上的几个小丫环,要她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