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回话,浩瀚馆是太虚,里面会收录各个宗门甚至各个秘境的事,无论是人物传记,还是厉害妖兽,全在里面收录。
只有燕霁的个人资料没有。
他身为一个尚且存活的先法时代的唯一仙君,还是太虚剑府的中兴之祖,居然没有他的个人资料,清源峰峰主却并不敢问原因。
燕霁道:“把资料誊写一份,送入本座行宫。”
“是。”清源峰峰主退下,他离去时看了眼云棠,云棠表情正常,没有一点异样。
云棠不意外太虚剑府的人会让献魔人说魔域的资料,魔域对于整个修真界正道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
之前鹤阳子也问过云棠,但是云棠只是个筑基期,声称自己只在魔域挖矿,鹤阳子得不到一点魔域的有用资料。
云棠现在也没说出魔域资料的想法,魔域是一片滋长罪恶的土地,那里所有人都是亡命之徒,每天都有人死去、生不如死、苟活、背叛……没有一日不在魔域上演。
每个人都费力想离开魔域,但是,他们长于魔域,心里镌刻着魔域的烙印。如果说一个人离开魔域后,将魔域的一切资料告知给恨不得将每一个魔杀之而后快的修真界正道,那么,剩下的魔域中人会饶过他吗?
我们一起长于深渊,于痛苦的淤泥中挣扎。
我们会为了一块腐烂的食物争执、大打出手,互相攻击,杀死对方从不手软。
但我们是一样的人。
如果有人背叛整个魔域,那么,我们必将倾巢而动。
所以,云棠只说自己不知道,她宁愿背负着别人以为她从始至终都是个废物的名声,也不愿意将魔域的资料透露出去。黑岩矿在哪里、魔域的地形是什么、是否有存在的弱点,她都不会说。
魔域固然是一群变.态,但他们别无选择。
清源峰峰主彻底离开,地牢中只剩下燕霁、云棠以及献魔人。
燕霁站得比较远,他周身淹没在阴影里,献魔人只以为他也是哪位趁着上次事件逃出魔域的魔,并不怎么在意他。
献魔人坐在地牢里,翅膀耷在地上,他看到云棠那一刹那,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忽然一抽,双眸中迸射出强烈的、被骗的恨意,这恨意如花火,转瞬间湮灭。
他知道自己必死,而云棠还活着。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争夺的资源、已经不再是敌对的立场,反而同是魔域之人。
献魔人道:“你来啦……那片山里有一个大妖,我以为你会死在那里呢,你却活下来了……狗日的,你还有几把刷子。你好像和这个什么剑府的人混得不错,看来,你是真能活下去啦。”
云棠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献魔人耸肩:“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没说什么,他们问魔域有什么,我就把魔域里那十个魔君的名号告诉他们啦,让他们去魔域找那十个人,哈哈哈,被串成人皮灯笼挂在魔域门口。”
献魔人被逼供,只说了魔域大致的十个魔君。
云棠这时终于说话:“你回你家去看了吗?”
献魔人嘿嘿一笑:“看过了,我爹娘早死了,弟弟倒还认得出我这张老脸,但是我那侄子和弟妹都怕我这翅膀,她们一怕吧,就畏畏缩缩躲躲闪闪,我还以为他们要杀我,差点一爪给我侄子挠死。嘿嘿,我抱着他到处找医生,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一回去,就被弟弟拿着刀砍出来。”
献魔人一笑:“我也不能再把我弟杀了不是?但是看他那样子我可真想杀他,没办法,我就只能逃了出来,一路上,也还是过得不自在,活不下去。我就想啊,我在魔域时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出了魔域还要被这些人白眼,我就想把他们都给杀了,杀杀杀,杀到我手软为止,杀到我被杀为止,舒坦。”
云棠道:“你只杀了人,没挖眼睛?”
献魔人道:“我只想杀了所有人,哪来的兴致去挖眼睛。对了,我问你,做个正常人、走在阳光底下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他咧着嘴笑,像是听见这个回答就能了愿一般。
云棠稍稍沉默一下,然后道:“很安稳、放松……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好在哪里,但是,的确使人留念。”
她在魔域那会儿,到后来也没人敢欺负她。
但是,外面的世界仍然如甜蜜的果实一般诱惑着她。哪怕她觉得修真界有些奇奇怪怪、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总体来说,那些都像是挠痒痒。
献魔人的翅膀耷拉得更厉害:“等下辈子,我也体验一回。”
“你运气不错,好好活下去吧。”献魔人对云棠道。
云棠点头:“借你吉言。”
献魔人求死得死,云棠也并没有救他的想法,和燕霁出了地牢。
她这时脸上的表情明显很淡,燕霁走在她旁边,云棠慢慢开口:“燕霁,挖眼的不是献魔人,你知道是谁?”
不过一句话功夫,云棠已经调整过来,她又投入新的话题之中,神采奕奕。
燕霁看她一眼,又伸手把云棠翘起来的嘴角给压平,面无表情道:“不想笑就别笑,难道我第一天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棠感觉自己的脸就像面粉一样被燕霁捏来揉去。她口齿不清道:“我才不会为了过去的事不笑。”
她是傻缺才会沉湎于过去不放,明明幸福生活就在眼前!放着眼前的青山绿水红花不去看,沉迷于焦土,她得多笨啊?
燕霁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