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顿席面这么吃下来,宁卫民的心、肝、脾、胃、肾,负担不小,却成功把几方面供货商都哄好了。
他几乎让所有人都领略到了自己的慷慨大度和为人义气,这就是最大的成绩。
虽说眼前这样的好人缘,还换不来多少真金白银。
但从长远计,能让人们信赖他,心甘情愿、发自内心地想为他把工作做好,却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宁卫民最清楚不过一个生意场的道理。
利益不在于多少,而在于平衡。
只有平衡才能保证生意的平稳运行,良性发展。
否则再好的生意,毁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正是出于这样的道理,仅仅是供货方面的维稳仍旧是不够的。
宁卫民一样很重视物流的安全性。
他要求的安全,可并不仅仅代表着把货物完好无损的运送到斋宫去就够了。
还代表着信息方面的保密。
毕竟,他是以帮助国内艺术家寄卖作品为旗号,披着促进文化交流的外衣,为几搂钱的。
无论是供货的,还是公司那边,他都不能露馅,才能放心把中间丰厚的差价收在自己的口袋里。
否则他天使一样正面的形象,必将被市侩的嘴脸所取代。
换来的就不是人人念他好,而是里外不是人了。
而尤为幸运的是,拜他自己所赐,这方面他已经有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能够托付。
那就是罗广亮!
随着了解加深,宁卫民从罗广亮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优点。
首先这个哥们儿很重情义。
生活里伺候康术德比宁卫民伺候的要周到的多。
自打他来的那天起,家务活几乎他全包了。
洗衣洗碗,打扫做饭,到什么时候要干什么,都不用老爷子说话。
而从他蹬车那天起,老爷子的酒、茶、点心,就没断过。
对邻居们,罗广亮也礼貌热心极了,叔叔大爷婶子大妈见人就叫。
谁家需要帮忙,从来就没有回绝的时候。
尽管罗师傅见他还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可罗广亮也没少给家里买酒买肉,给侄子买玩具,给妈塞钱,当儿子的本分全都做到位了。
对待宁卫民更像是亲兄弟,也像是对恩人。
像每每宁卫民回来住,罗广亮都得特意给他添点酒添点菜。
还抢着干家务活,丁点不让他沾手。
弄得宁卫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康术德也说罗广亮,让他别把宁卫民惯成大爷,该宁卫民干的就得让他干。
而在工作上,罗广亮不但踏实肯干,且有勇有谋。
要知道,罗广亮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性情。
以及不争不抢,不坑人,只想光明正大的蹬车挣钱的想法。
统统都和其他的三轮车夫格格不入,让他成了群体里各色的另类。
尽管他不会因为抢活儿与其他三轮车夫发生矛盾,结仇。
尽管他体格强壮,模样也长得凶,让人看了挺发憷。
而且他“大满贯”三年,在这颇有江湖色彩的另类群体里也算是一种资本。
可不想同流合污的“怪”,往往本身就是一种罪。
架不住有些人就是看他不顺眼,左右串通,老憋着坏,想在暗中给他使绊儿下套。
特别是在宁卫民的照应下,离京城火车站不多远的重文门旅馆。
还老有离店客人赶火车的活儿专门给罗广亮留着,甚至提前跟他打招呼约车,让他挣的钱远比别人多得多。
这就更容易为他招来红眼儿病,让他成为被其他人惦记着咬上一口的肥肉。
不得不承认,嫉妒心是不会因为发憷就泯灭的,反而会更加搓火。
这种情况下,如果罗广亮是个只凭勇武蛮干的莽夫。
他一定会忘记宁卫民让他千万别再打架惹事的告诫。
公然大打出手,纯凭武力压服,为明年躲不开的“风暴”惹来隐患的。
而要是他真是个老实巴交,只知道退让的傻蛋,也绝对会丧失威慑力。
无法阻止其他人对他蹬鼻子上脸,彻底把他踩在脚下的。
可结果呢,就像他三年之中在圈儿里一样,始终如一的按着他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节奏,继续干着、活着。
确实有人找惹他,也有人讹诈他。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即便是能得逞一时,很快就能对他换了一副态度。
即使做不到亲热有加,至少也能井水不犯河水。
于是时间一长,不但罗广亮没被人给咬死、吃掉,反倒还成了三轮车夫们不想招惹的一个忌讳。
大家都传言他命硬,谁惹他都得惹一身的霉运。
而且渐渐的,罗广亮的身边上还聚拢了两三个直脾气,极为佩服他的小兄弟,隐隐混成了一个独立小山头。
这就是能力啊!
宁卫民并不知道罗广亮是怎么做到的。
这里面的秘密,属于他并不了解的专业。
不过他能肯定的是,罗广亮办事绝对稳当,心里素质也绝对过硬。
就冲这小子能始终把握住自我,还有能力置身于事非漩涡儿之外。
他就能知道罗广亮绝不会蹬一辈子的三轮。
没的说啊,这样的人不用就是浪费,就是暴殄天物。
于是宁卫民很自然的,把斋宫陈列馆所有拉货的活儿都包给了罗广亮。
有关要求,宁卫民没有说过多的细节。
只大方的许诺,跑一趟给十块钱的死数。
到了月底,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