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事情进展果然很顺利。
才不过隔了一天,刘阿姨就打电话告诉了霍欣和宁卫民一个好消息,说事情办妥了。
电话里,刘阿姨得意极了。
她自称靠着一纸合同,就让那个擅作主张的吴主任无言以对,尴尬非常。
连那充当拦路虎的小张,也被她当着吴主任对面,痛斥了一顿。
她还说最后要不是领导出面调停,吴主任赔礼道歉,跟她说了不少好话,这事儿绝不能算完。
所以现在这处理库存的事儿上,宁卫民这一方是完全占据了情理的高点。
库里的那些东西肯定得紧着他先买,等他挑完了才能轮到那个港商。
刘阿姨让宁卫民也甭交什么定金了。
他要多少就是多少,直接拿钱来提货就行。
只是提醒他,让他千万千万抓紧时间。
因为那港客已经飞回港城筹钱去了,很可能十天之内就能带款子回来。
人家万一要是把真金白银拿过来,宁卫民那边要没什么动静,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这种情况下,刘阿姨也没有办法拖延太久。
最多就只能帮宁卫民拖延上三天而已。
对此,宁卫民当然是很承情的。
谢过了刘阿姨,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就紧锣密鼓一一筹划安排起来。
至于说到具体的问题,货运方面其实是最好解决的。
因为字画这些东西都是小件儿,搬运并不费多大点儿事儿。
这年头又哪儿哪儿都有起重社,十辆八辆的人力三轮车,临时现找都来得及,价格还很便宜。
五块钱一辆车,管搬管运,对三轮车夫就是很美的差事了。
但是装箱和库存恐怕就要凑合一点了。
因为一来时间这么紧,靠临时抓挠,宁卫民可找不着那么多的樟木箱。
恐怕只能用纸箱子先凑合着,待等日后再慢慢腾换。
二来这年头房子太稀缺了,目前除了靠公家分配,再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获得。
偏偏字画这样的东西又太娇贵,不像瓷器和木器那么皮实。
罗师傅他们厂里的防空洞是没办法派上用场了。
那么目前除了放在重文门饭店里,还真难找其他合适的地方。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只能等到上头给政策,把私房交易放开才行了。
当然,要说最让宁卫民发愁的,还是他手里现金不足的问题。
要说句实在话,自打穿越到这个年代,他是真没少挣钱。
实际上早就混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财主了。
以他此时的身家来说,别说二十万了,哪怕是三十万,也有了。
可问题是,别看他和张士慧合作的生意这么红火,他现在还拿着高薪,每月差不多都能挣出个万八千的。
但收藏任何一个门类都需要投入金山银海。
他是挣多少花多少,钱可都压在东西上了。
说白了,两只手盖不住五只碗哪。
一般人想要专精一门都很难,又有几个人能多面出击的啊?
像他同时能把着邮票和字画两样,还能偶尔收收瓷器和铜器的精品,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可想而知,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才弄到手里。
让他为了这事儿,变卖了凑钱,那也是不切实际的。
且不说舍得不舍得,值当不值当,是不是脱裤子放屁,光时间上就来不及。
所以这局面就让人忒别扭了。
眼下满打满算,宁卫民手里的现金,不过六千多块,要换成外汇券顶多五千元。
一般人拥有这笔钱或许会很幸福,直接就能实现生活的四个现代化了。
但用来买画,那肯定是杯水车薪,少得可怜啊。
毋庸置疑,此时对于康术德曾经说过的那句。
“人生最常见的遗憾有两种,一是力所不及,一是用力过猛。”
宁卫民真正有了深入肺腑的心得体会。
没别的法子,既然自己手里没有,就只能靠借呗。
好在宁卫民身边并不缺有钱人。
而且以他的面皮和口才的境界,张嘴借钱也并不嫌寒碜。
这不,他秉承先易后难的原则,是兔子专吃窝边草,第一选择就是自己的师父康术德。
为什么呢?
因为一是老爷子没处花钱去。
日常生活里,最费钱的烟、酒、茶、点心,那都是宁卫民按时上供的高档货。
全院儿的房租水电也是宁卫民给兜着了。
老爷子自己又是传达室工作,看报纸杂志都不用花钱。
他的工资顶多也就是买点柴米油盐和点酒菜罢了,根本花不了。
另外,老爷子来钱的道儿也不老少。
别的不说,宁卫民把自己工资交给老爷子也有十个月了。
从重文门旅馆走了之后,宁卫民一成了金领儿,更是水涨船高。
自此也给老爷子涨到了二百元,逢年过节还是双倍孝敬。
要再加上年初收回家产时,老爷子变卖了不少没用的东西。
以及他平日没事趟趟鬼市,自己顺手捞着的俩活钱儿。
保守来说,老爷子手里也应该得有万八千的才是,名副其实的一个高价老头儿。
那这钱闲着不也是闲着嘛,那点利息才多点儿?
浪费可耻啊!
干脆,借来支应一下,多好?
就这样,这天康术德下班一回来,他就发现又消失了好几天的宁卫民突然出现在家里头。
更蹊跷的是,屋里还有一桌丰盛的酒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