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话什么意思?”张士慧顿时愕然。
宁卫民却以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侃侃而谈。
“什么意思?当然是让你学外语啊。不是我说啊,土地奶奶再小也是神仙。咱可不能把领导当猴儿耍啊,尤其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琴姐这样心细如发的女人。”
“你也不想想,过两天,真要是让琴姐发觉不是那么回事,那会发生什么啊?没有比愚弄领导更大的罪过了。”
“我自己好说,原本就能嘚啵两句鸟语,不怕检验。可你呢?要是连二十六个字母都背不出来,绝对得被打上耻辱的烙印,让琴姐把发配看仓库去。”
“总之,你要不想把咱俩欣欣向荣的生意彻底砸了,丢了这么舒服的岗位,连累刘炜敬都替你丢人,做也得做出个样子来。”
眼瞅着张士慧倒抽一口冷气,苦着脸号丧似的喊出了一声“啊?”
宁卫民还理直气壮的有词儿说呢。
“别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好像我坑你似的。无论怎么说,你学学英语也不是坏事。好好学吧,等你自己跟老外换汇了,那你自己单干就不发愁了,挣多少还不都是你自己的……”
但宁卫民的这话,不但没起到应有的激励效果,反倒还惹得张士慧急眼了。
“哎,哥们儿你这什么意思?天地良心啊!单干?我可从没这样的想法。更干不出这么不局气的事儿来。”
“我把话放这儿,是你把我拉扯上这条光明大道的,我就永远跟着你干。”
“咱俩这关系,那是真正的磁器啊,景德镇的!那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宁卫民当然是好意。
打心里说,他就知道不可能长久在旅馆挣这个钱。
而他的志向也在远方,也想给张士慧留个后路。
却真没想到张士慧反应这么激烈。
他只有赶紧摆手,诚心诚意的解释。
“嗨,不是我误会,是你误会了。”
“这么跟你说吧,我是觉得再好的生意也不可能长远,天下毕竟没有不散的宴席。说不准什么时候,咱这生意就得停了。那到时候我兴许辞职干别的去,你该怎么办啊?”
“俗话说,万贯家财,不如一技在手。你好日子过久了,再过抠缩的日子能受得了?也只有学会了英语,你才是真正有了傍身的本事。无论在哪儿混也差不了。”
“咱朋友一场,我不能给你码瞎棋。虽然是临时起意,可我绝对能打保票,这东西绝对实用,学好英语你今后肯定不会后悔。”
对宁卫民的判断,张士慧向来信服,这一下他真正的沉思起来了。
半晌之后,重表了态。
虽然学外语的事转变了想法,但有些东西依然固执。
“学……学就学呗。可我要是学不好呢?”
“哥们儿,咱丑话说前头啊。无论如何,你可不能不管我,把我扔半道儿上啊。”
“反正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大不了你辞职我也辞呗,咱俩永远是默契搭档,不许你搞个人主义!”
宁卫民倒是没想到张士慧对自己这么看重和信任,连铁饭碗都舍得砸。
于是无奈了,也只能先听着,半敷衍地哄着。
“好好,你就是我的终身搭档了行不行。可我要跟外国人做生意呢,你一句鸟儿语不会,又该怎么帮我啊?对不对?”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学语言啊,就是一个熟练性,靠的是记忆力。看过了,记住了,念出来,会写了,这东西就是你的了。没那么难。”
“再说,你学外语可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自己花钱傻学,哪天能用上还不一定呢。而你,可是能直接变现的呢。”
“外汇券可是实打实的吧?这就是最好的动力。其实你只要学到能连比划带写,能独立完成兑换外汇券的程度,咱就可以多开辟一条战线啦。实用性第一啊。我就不信,你不想多挣几个?”
别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事儿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既然道理想明白了,张士慧心情就痛快了,也有了点信心。
“行嘞,都听你的。哥们儿我这小二百斤豁出去了,不就是大鼻子的话嘛,我看看到底有多难学。”
就这样,宁卫民和张士实现了长期夜班的目的
而且从此以后,他们还真的一人弄了一本英语书看上了。
反正也不管真的假的吧,当着同事们的面儿,俩人充分的展示了忘我的“学习”精神。
结果这事儿经由前台众多女性的嘴,啧啧称奇的四处一宣扬。
竟不知不觉地引起了工会宣传组的注意。
再跟黄素琴一打听具体情况,宣传组的负责人简直是惊喜。
因为他正为新一年的宣传任务发愁呢。
而这年头有人能勇于主动学外语,实在是标新立异,胸怀大志之举。
好嘛,前台部这两个普通的基层职工,居然能想到这个。
而且还真的充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自觉自愿地苦学外语,这说明什么呀?
说明他们就是能够代表现代青年职工的上进典型呀!
那话说回来了,他们宣传组是干什么的呀?
要不采访不报导典型,这还有天理吗?
能向上级领导和同志们交代过去吗?
当然不!这样的职工,必须得上宣传栏,大力表扬啊!
于是,一张有关宁卫民和张士慧学习标兵一样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