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还是之前编草鞋那个盘,肯定公子一问就直说了,经过这阵子的思考,他脑子灵光不少,知道公子交代下来的事都是重要的事,不能挑肥拣瘦,心念一转,便道:
“公子,上好的麻十分有限,要用来做鞋做衣,怕是,怕是没有那么多……”
想想厕筹随处可得,十分廉价,白景源以为他在提醒自己麻太贵,心想这话也在理,要是被臣子知道他用上好的麻来造纸擦屁股,肯定会骂他,就道:
“这个纸就用草来做吧!写字用的纸,就用树皮,还有竹、麻之类的好料。”
割草太容易了,随便一个十来岁的隶小臣就能做得很好。
盘忙点头,好似这样,两种纸就有了等级之分一样,原本不能接受的事,立刻就变得容易接受了。
见他退下,想着晕墨不止是纸的问题,白景源又叫童儿过来,让他把墨磨浓一些。
任沂一直在边上看着,这会儿也拿了一张纸在那写字,见白景源在那叹气,眼中异彩连连:“你怎么想着做这个?”
“竹简太笨重了,一本《楚纪》竟然装了两车,若是写到纸上,这么厚一本,就能随身带走。”
白景源两指捏了条指宽的缝,示意任沂看,任沂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贵人们出行,动不动就几十辆车,若是遇到有学问的,随身带的书多些,没有上百辆车出不了门。
“而且啊!用来画画,比丝帛便宜太多了。”
白景源拿起毛笔,简单几笔勾勒一丛兰花,左看右看,自觉妙极,见任沂看过,赞叹不已,便让侍从过来,送去给桓温看。
他想,桓温这种读书人知道了纸这种东西,肯定会心动,若有他帮忙,肯定能更快造出好用的纸来。
任沂在边上见了,却将他拦了下来。
“公子得了好物,还未给王后看过,怎好先给旁人看?至于造纸,公子拥有奴仆众多,想来集思广益,并不需要外人出谋划策。”
任沂说完,就让她的从者下去安排,务必要让盘顺利研究出公子想要的纸。
白景源很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这是要保住造纸秘法,忙挥手让侍从下去,乖乖的将画了兰花的纸卷起,又写了封简短的信卷在外面,一块儿塞进儿臂粗的竹管里用蜡封了,照例用了印,这才让信使快马加鞭去往邙邑。
见信使带着信件走远,他想,也许纸也会像白鹿那样,成为他的政治资本。
看来以后做事,需要更小心一些,许多他习以为常的东西,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讲,却有不一般的意义。
若是利用得好……
从沉思中醒来,见任沂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白景源心肝儿一颤,若无其事的拿起那卷《纪礼》十二卷,继续请教问题,好似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