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女子年纪,跟三四十岁的小江掌柜,倒是能相匹敌。
但看这副亲昵做派,这女子,分明是老江的小老婆。
秦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女人立刻冷了脸色。
“你看什么呢?”
秦妩笑眯眯的。
“也没看什么,就是见到二夫人花容月貌,突然想起来一首诗。”
也不待别人问。
她自己说了:“一树梨花压海棠。”
嗯……什么意思呢?
对面那几人板着脸,都没太听懂。
又是梨花,又是海棠的,大约真的是一句夸奖美貌的诗?
二夫人敏锐觉察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皱着眉头:“你胡说什么?”
秦妩笑眼眯眯,把原句丢了出去。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四句诗通俗直白,咣咣咣砸在地上。
不光是受过基础文化教育的小江,便是老江掌柜和二夫人,也都听明白了。
这是在嘲讽江掌柜,这么大年纪,不修私德,还娶了这么个年轻的小妾。
一瞬间,三人脸色都白了。
喂汤圆的喂不下去了,吃的也吃不下去了。
小江怒喝:“你胡咧咧什么呢?”
秦妩一脸正直。
“这怎么能是胡咧咧呢?我这是在羡慕,江掌柜这么大年岁了,身边还有这么个可儿人,知冷知热。多有福气啊!”
坐在主位上的老江掌柜抬起手。
止住儿子和小妾的怒意。
冷眼看着秦妩。
嘴皮子上占点小便宜不算什么,待会儿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他吩咐人。
“去,把这些年的账本都拿过来。”
。
很快,店铺伙计搬出来一大堆陈旧的账本来。
老江掌柜当着秦妩的面,掀起一堆灰尘。
“之前主家没来人,我这账也没人核算。”
“既然你来了,今天咱们便好好理一理。”
“算起来,也一共有二十一年了。”
一边说着,一边掀动账本,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某某年,商队遭遇马匪,货物全失,共计多少钱。
伙计死了七个,抚恤费多少钱。
某某年,有人入店抢劫,死伤伙计两人。
官府缉凶打点,多少钱。
伙计抚恤费,多少钱。
某某年,店铺遭遇大水,货物全失,共计多少钱。
清理店铺,花了多少钱。
秦妩越听越不对。
老江掌柜算盘越打越快。
没多久,账本一合,算盘一拍。
砰的一声响,抬起三角眼,告诉秦妩。
“这些年,秦家总共欠了我——十万金铢。不知你这趟来,钱可都带来了?”
噗嗤一声,小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爹一眼瞪过去,小江赶紧绷着脸。
秦妩沉默了片刻。
“真的要这样么?”
老江掌柜抖了抖手上的灰尘。
把那一摞账本推过去。
“你点点吧,一笔一笔,都清楚记着呢。”
秦妩不做声了。
老江掌柜皱着眉头,“你不会是没有钱吧?”
小江抬高声音。
“没钱怎么行!十万金铢呢!你不拿钱给我们,就把你卖去花楼抵债!”
“耀儿!”老江掌柜呵斥他。
“这是我们的同乡,又是个姑娘家,做人怎能如此苛刻?”
老东西阴测测瞟了秦妩一眼。
“秦家老祖是我远亲。看在昔日秦家对我照拂的面子上,这十万金铢,我便自己抹平了。”
“只是,我也不想再见你们秦家的人了。来人,送客!”
小东西嫌弃地说:
“若是你标致几分,也许小爷我还会收了你,就当做好事。瞅你这幅样子,丑成这样,还好意思来收钱?”
说着,吩咐下人赶紧把秦妩轰出去。
那女孩子被他们推搡着往外赶。
回头,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他们。
“别后悔哦。”
。
店铺伙计在小江掌柜的授意下,拿着扫帚把秦妩扫地出门。
叉着腰当街大骂。
“——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碰瓷碰到我们老爷这里了!”
“亏得我们老爷心善,否则非得打断你的两条腿不可!”
秦妩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眼看他。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啦?”
店小二居高临下瞪着她。
“你个坑蒙拐骗的也敢提王法!”
这个点,已经开始有客人来了。
店小二当着众人的面,绘声绘色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人多么厚脸皮,多么不知好歹!
自家老爷多么心善,看在老乡的份上,给她茶水点心,还嘘寒问暖。
结果,这人张口就说这铺面是她家的。
“呸——你怎么不说这凤池坊是你家的呢?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敢来撒野!”
这会儿天上阴云蔽日,再下几滴小雨就更衬景了。
秦妩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
秦七郎,你给我等着!
这种地方的看店掌柜,不是应该弄一个有卖身契的家奴么?
瞧瞧,净会给你闺女找麻烦。
…
隔壁店铺,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一个女人从石阶上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绣金大红牡丹花锦裙,红唇似火,妆容浓酽,身量高挑。
就是双眉斜飞,神情看着很是倨傲,不好亲近。
那女